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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涿州良乡姚家庄,一位富甲一方的员外,膝下育有两位性格迥异的公子——姚庚与姚毅。姚庚,狡猾如狐,心肠冷硬;而姚毅则心地善良,温文尔雅。他们的配偶也如镜像般映射出丈夫的品性:一位泼辣刻薄,另一位则端庄贤良。

    时光荏苒,兄弟俩各自迎来了下一代,姚毅的儿子取乳名为金钟,姚庚的孩子则唤作玉庆。尽管他们的父亲间关系微妙,金钟与玉庆却亲如手足,朝夕相伴,同桌共餐,结伴求学,形影不离。

    员外深知骨肉相煎的隐患,为免身后兄弟阋墙,决定在尚有余力之时果断分家,让两个儿子各自独立,互不干涉,以保家族和睦。

    命运无常,员外忽遭重疾,生命垂危。在病榻前的最后一次家庭会议上,他当着儿孙与妻妾的面,毅然决然提出分割家业。

    闻听此言,姚庚犹如捕食之鹰瞬间锁定目标,厉声言道:“分家我无异议,但我身为长子,理应得七成家产,余下的三成留给姚毅。若非如此分配,我断然不允!”

    此言一出,高氏顿时怒火中烧,破口痛斥。而姚毅则沉稳应对,字字恳切:“父亲母亲,手足之情深重,我与兄长血浓于水,若因分家而招致邻里非议,实非明智之举。我愿放弃家产,一切交由兄长管理,我只求安守本分,共享天伦。”

    姚毅的提议看似合乎情理,但员外心中明镜一般,深知长子贪欲难填。他力排众议,执意分家。遂详尽列出家产清单,包括房产、田契、金银细软,逐一清点,昭示众人。随后,他请来至亲、族中长辈及德高望重者见证,拟就分家文书,郑重其事地盖上各方印章,确保公正无偏。

    最终,偌大的宅邸被一分为二,金银财宝亦均分两半。姚庚与姚毅各执一份契约,各自领受属于自己的半壁江山,从此,一墙之隔,两院并立,兄弟二人开始了各自的生活篇章,而他们的子女,金钟与玉庆,尽管仍保持着纯真的友谊,却不得不在家族裂痕的阴影下,继续书写属于他们的童年故事。

    心事既解,姚员外如同卸下重负,不久便安然辞世,魂归极乐。丧礼过后,兄弟俩面对孀居的母亲,提出了那个敏感的问题:“娘,您想跟哪个儿子一起生活?”高氏心中明镜,深知姚庚寡恩薄义,加之其妻刘氏更是刁钻刻薄,因此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随姚毅,踏入了那半边宁静的庭院。

    在姚毅身边,高氏犹如护雏之燕,全身心投入到对小儿子的关怀之中,时刻为他的未来忧虑。一日,她语重心长地向姚毅进言:“儿啊,虽说你已分得家产,可坐拥财富却无所事事,长此以往,家业必将日渐消磨。不如带上几百两银子,去苏杭一带做些买卖。一则能开阔眼界,增长阅历,二来也能赚些钱贴补家用,岂不两全其美?”

    姚毅深感母亲言之有理,当下决定遵从母命,携带着三百两纹银,踏上前往苏杭的商路。他计划在那里采购价廉物美的货物,再转运至京城销售。临行前,他郑重向母亲承诺,无论风雨阻隔,定会在半年后的春节前夕,满载而归,与家人共度团圆佳节。一场关乎家族命运的商旅冒险,就此在母亲的关切目光中悄然启程。

    姚毅即将外出经商的消息如同疾风般迅速吹进了姚庚夫妇的耳中。刘氏闻讯,醋意横生,愤然向姚庚抱怨:“婆婆怎这般偏袒小叔子,竟给他数百两银子去做买卖?你瞧,他这一去,怕是赚了大钱就不回来了,到时候他们家红红火火,咱们却只能眼巴巴看着日子越来越拮据。你得赶紧想办法,可不能让那小家子气的弟弟把咱们比下去!”

    刘氏的一番话触动了姚庚,他也心生焦虑,萌生了外出闯荡的念头。然而,当他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刘氏时,她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坚决反对。刘氏的理由是:丈夫一旦离家,家中大小事务将全压在她一人肩头,且做生意获利缓慢,远不如她心中酝酿的快速生财之道。

    就在姚毅即将启程的清晨,他牵马欲行,忽觉应当知会哥哥一声,便径直来到姚庚的宅院。只见刘氏独自在院内,便对她说:“嫂子,我今日要远行,还请告知哥哥一声。”言毕,他翻身上马,离开姚家庄,沿着大道疾驰,不久便踏入一片密布的松林。

    松林之中,行不多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站住!”随着喝声,一名骑在马上、手持利剑的蒙面人赫然出现。姚毅定睛一看,那熟悉的身形分明就是自己的胞兄姚庚!惊愕之下,他脱口而出:“哥哥!”

    那蒙面人冷哼道:“谁是你哥哥?我与你仇深似海。你平日在母亲面前搬弄是非,害得她偏心将银两交予你去发财。今日,我要了结你,断了她的念想。”话音未落,姚庚挥舞寒光闪闪的利剑,凶猛地向姚毅扑来。

    姚毅面色惨白,惊惧之下慌忙跪地,拼命哀求饶命。然而,姚庚早已丧失手足之情,眼中只有贪婪与仇恨,他毫不留情地将剑尖刺入姚毅腹部。姚毅惨叫一声,重重倒在地上。姚庚见状,认定弟弟已死,遂迅速搜走他身上的三百两银票,策马扬长而去,留下林中一片死寂与血泊中的姚毅。

    姚毅离家后,姚庚在刘氏的煽动下,开始频繁找借口欺凌高氏与杨氏。两位妇人畏惧姚庚的暴戾,只能忍气吞声,默默承受。

    随着年关将近,高氏每日倚门眺望,期盼着姚毅早日平安归来。这天,她与杨氏正低声交谈之际,刘氏突然闯入,一脸神秘地对杨氏说:“弟妹,适才我在街上遇见了王铁嘴,那可是位神算,料事如神。二弟至今未归,我特意替他卜了一卦。王铁嘴说二弟今年犯白虎、冲太岁,命悬一线,恐怕将客死他乡,曝尸荒野。唉,这该如何是好啊?”

    刘氏言辞悠缓,却字字如针,直戳杨氏心窝。杨氏闻此噩耗,脸色瞬间煞白,周身颤抖,终不堪重负,昏厥过去。

    高氏见状,立刻上前轻拍杨氏背部,试图唤醒她,同时怒视刘氏,欲将其逐出。哪知刘氏非但不退,反而变本加厉,手指高氏恶语相向:“老不死的,如今都分了家,你还敢管我?看我不教训教训你!”说着,她便挥拳欲打。

    此时,杨氏恰好悠悠醒来,见状立即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婆婆身前,连连向刘氏赔礼道歉,极力安抚。经过一番周旋,总算将刘氏劝离。婆媳二人回到屋内,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抱在一起,任泪水无声滑落,为姚毅的生死未卜而痛哭不已。

    姚庚得知刘氏遭受辱骂,怒火中烧,决心要给高氏与杨氏一点颜色看看。尤其是杨氏,平素那副清高姿态,早已让他心生厌恶。母亲虽然不好动,但对付杨氏,他自认为绰绰有余。

    刘氏阴险毒辣,再次为丈夫献计:伪造一封姚毅病重的书信,诱使杨氏前去接人,届时姚庚陪同前往,趁机将杨氏卖入青楼,既能报复心头之恨,又能伺机侵吞姚毅的家产。

    翌日,姚庚怀揣假信,径直来到弟弟家中。面对高氏,他故作镇定,缓缓展开书信,朗声道:“不肖子姚毅泣拜母亲大人膝下:儿近日时运不济,不幸在卫辉府汲县北关永合店内身患重疾,病程已逾半载,诸药无效,现病情危急。特托人带回家书,恳请母亲命儿媳及胞弟速来接我,以免母子阴阳两隔,无缘相见。”

    高氏与杨氏闻此噩耗,犹如晴天霹雳,顿时泪如雨下,悲痛欲绝。一旁的姚庚见状,内心窃喜,表面上却装出一副痛惜的模样,假意关心兄弟,催促尽快启程。

    姚庚心怀鬼胎,再度登门造访王媒婆。他满脸愁容,言辞恳切:“王婶,我那做生意的弟弟姚毅,不幸客死他乡。他那媳妇杨氏,实乃泼妇一枚,家中日日鸡飞狗跳,害得我老母身心疲惫,卧病在床。我琢磨着,不如找个买家将她发卖了,一来免得家里永无宁日,二来也可换些银两补贴家用。此事若成,我定有重谢。”

    王媒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原来她手中恰巧握有一桩买卖,南京来的乐户刘青,正欲以三百两高价购得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充作娼妓。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两人一拍即合,约定次日便将杨氏带出,让刘青在远处暗中窥探。倘若交易成功,姚庚可得二百七十两,王媒婆则抽取三十两作为佣金。一场暗藏罪恶的交易,在二人密谋中悄然酝酿。

    次日黎明,杨氏与姚庚启程前往寻觅姚毅。姚庚看似体贴地对杨氏说:“虽说我们是至亲,但男女同行毕竟有诸多不便。我已请王媒婆与我们同行,也好为你做个伴儿。”

    杨氏对此并无丝毫怀疑,反而对姚庚的安排颇为满意。

    抵达王媒婆家,刘青早已翘首以待。他瞥见杨氏如仙子般清丽,心中暗自欢喜。借故步入内室,刘青唤来王媒婆与姚庚,三人密室中迅速拟定契约,银货两讫,皆面露得意之色,复出与杨氏会合。

    再度启程,杨氏与王媒婆共乘一车,姚庚则借口随后跟上,实则悄然折返家中。

    行至城外三岔路口,刘青向王媒婆作揖致谢,随后强行拉扯杨氏上车。杨氏惊愕间,王媒婆冷然开口:“二娘子,你或许还不知道,你大伯已与刘先生签订契约,以三百两银子将你卖给了他。刘先生在南京经营生意,你须随他赴南京。”

    杨氏闻言如遭雷击:“这怎么可能?我夫君还在客栈等我去接他呢!”

    王媒婆冷笑道:“什么病重书信,不过是大伯找人编造的谎言,目的就是把你骗出家门卖掉。你丈夫早已不在人世。”

    杨氏听此,如坠冰窟,抱住车轮痛哭失声。王媒婆冷酷地将她拽起:“认命吧。这乐户可不是善茬,他手里的鞭子可不会客气,你不去也得去。”

    杨氏此刻眼神骤变,厉声斥责:“王媒婆,你与姚庚狼狈为奸,设计卖我为娼,我定要告到官府,你们的罪行可不小!”

    王媒婆听罢非但不惧,反而冷笑一声,向刘青递了个眼色。刘青随即从腰间抽出皮鞭,朝着杨氏狠抽两鞭,鲜血瞬间染红衣衫。

    正值杨氏绝望无助之际,忽闻背后一声断喝:“住手!”这声音犹如黑暗中的一线曙光,让杨氏看到了希望。

    发声者乃一儒雅书生,年约三旬,气质不凡。杨氏见有人相助,立刻抓住机会,高呼:“大人救命!他们合谋将我骗为奴婢,欲逼我堕入风尘!”接着,她将自身遭遇一五一十地倾诉出来。

    听闻杨氏以“大人”相称,王媒婆与刘青皆心生惧意,误以为此人乃当地官员。那书生见状,顺势摆出一副凛然之态,质问二人杨氏所言是否属实。面对这番询问,王媒婆与刘青心中忐忑,刘青急忙解释道:“大人明鉴,小人是光明正大地花钱买人,有契约文书为证,王媒婆是中间担保。小人所行并无违法之处,至于她提及的大伯哥之事,与小人毫无瓜葛。”言罢,刘青从怀中掏出文书呈递给书生。

    书生接过文书仔细查看,继而转向杨氏询问:“姚庚是何人?你是否欠他债务?”

    杨氏摇头答道:“姚庚是我大伯,他假冒我夫君名义写信,将我诓骗至此,意图将我卖出。我夫君此刻仍在客店等候,家中尚有双亲及夫家婆婆。”

    书生听罢,断然道:“如此说来,这契约根本无效。”

    刘青急切反驳:“我可是花费三百两白银,钱已付清,怎能说不算就不算?”

    书生冷哼一声,条分缕析地给出了两条出路:“其一,你们继续对杨氏施暴,直至她屈服,随你们离去。但只要有一人将此事告至官府,杨氏仍会被遣返回家,而你们能否逃脱法网,则未可知。其二,你们同样是姚庚骗局的受害者,何不联袂前往官府控告姚庚,届时官府定会判定买卖无效,你们不仅能收回银两,还能全身而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王媒婆与刘青一时难以判断书生的真实身份,只得权衡利弊,选择服从。

    那儒生果断取出笔墨纸砚,当下奋笔疾书,片刻间完成了一份详尽的状纸,命三人持状前往州衙申诉。

    三人抵达州衙,杨氏鼓足勇气击响冤鼓,很快被衙役引入庄严的大堂之内。坐堂审理此案的,乃是涿州知州刘子云,人称刘大人。刘大人接过递上的状纸,只见上书“姚杨氏泣诉伯兄姚庚欺诈弟妇之实情”。状纸中,姚庚如何设局欺骗、如何暗中卖人、杨氏如何遭受暴打、如何幸得解救,以及刘青如何幡然悔悟,皆被一一梳理清晰,脉络分明。

    刘知州阅毕状文,不禁雷霆震怒,即刻下令差役火速拘捕姚庚,令其速速前来大堂接受审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即将在州衙大堂上演。

    姚庚轻松赚得二百七十两银两,志得意满地在酒肆畅饮至微醺,踏着夜色归家。途中,忽遇两名差役迎面而来,确认身份后,两人左右夹持,将他强行带入附近一家酒馆。

    差役直言不讳:“姚庚,别紧张,我们找你,是来帮你摆平此事的。只要你肯在州衙上下疏通打点,届时大人找个理由,将杨氏与王婆一并治罪,既可保你无虞,又能泄你心头之恨。”

    姚庚心领神会,知晓差人意在索贿。当听到索要六百两银子时,他虽心疼,但想到自己的安危,终究一咬牙,将六百两银子交给了差役。

    差役得手后,径直返回州衙,将其中四百两银两奉给了刘知州。

    次日,刘知州再度升堂审理此案。

    刘知州威严地喝令姚庚如实供述。姚庚按照昨夜差役所授之词,振振有词道:“大人,小人不幸,胞弟姚毅外出未归,弟媳杨氏品行不端,家中鸡犬不宁。她更被王媒婆勾引,与人贩子刘青私通。小人多方寻找无果,反遭他们恶意诬告。大人明鉴,小人出身书香门第,家境殷实,何至于卖人?还望大人主持公道!”

    刘知州闻之,下令将杨氏、王婆、刘青三人带上公堂。

    刘知州猛击惊堂木,厉声喝问杨氏:“杨氏,你受王婆引诱,与刘青苟且,竟还妄图诬陷兄长。速速招供,否则本州必将严刑伺候!”

    杨氏听此,吓得瑟瑟发抖,但仍坚称自己被姚庚私卖。刘知州对其言辞嗤之以鼻,下令施以拶指酷刑。杨氏痛极几欲昏厥,最终失去意识。

    待杨氏苏醒后,刘知州继续逼问,杨氏依然拒不认罪。一旁的王婆见状,吓得连连叩头,哭诉道:“大人,姚庚私卖弟媳确有其事,价码三百两,有他亲笔签署的契约为证,小妇人是中间人,契约如今还在刘青手中。”

    刘知州对王婆的辩解充耳不闻,命令对王婆和刘青同样施以重刑,两人先后昏死过去。

    目睹此景,杨氏心如死灰,无奈之下,违心承认与刘青私通,并承认曾诬告姚庚。一场公堂对峙,竟以如此荒谬的结果落幕。

    杨氏被迫认罪,令刘知州颇为满意,即刻下令将三人收监。正当他准备退堂时,门外忽闻一声高喊:“大人且慢,此案断判不公!”

    闯入者正是之前救助杨氏的儒生毛公。毛公真名毛登科,实为朝廷钦点的直隶巡按,此次微服私访,特意扮作儒生模样,恰逢杨氏事件,便引导他们赴州衙告状,意在暗察知州断案能力,却未曾想查出一桩冤案。

    刘知州见一儒生竟敢质疑自己,顿时面露愠色,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毛公从容回应:“在下姓龚,名断,乃福建建宁府蒲城县人氏。科考未捷,现于外游学,途经贵地,恰逢审理此案,察觉大人判决有失公允,故斗胆上前质询。大人仅凭姚庚一面之词,不追究姚庚责任,反严刑拷问杨氏三人,此乃典型的屈打成招。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受皇粮俸禄,当公正无私,方不负百姓父母官之名。”

    毛公言辞犀利,字字诛心,却触怒了刘知州,以干预公堂、诽谤官员为由,下令将其杖责四十。

    毛公怒不可遏,大声呵斥:“你行此掩耳盗铃之举,世人皆知!你不过是贪图姚庚的贿赂罢了!说,你究竟收受了多少银两,才枉法治杨氏三人之罪?”

    刘知州闻“银子”二字,心虚之下生怕毛公揭露更多,慌忙指令差役将毛公也投入大牢。毛公身为微服私访的巡按,未携带任何官方凭证,即便自称身份,旁人也无法核实,只能无奈地被囚禁于囹圄之中。

    姚庚胜诉归家,恰巧与高氏相遇。他面不改色地编织谎言,声称杨氏正陪伴病中的姚毅于客栈,待弟弟康复,两人便会携手归家。高氏闻此言,心中稍安,忧心忡忡的面容终于浮现一丝宽慰。

    姚庚步入自家府邸,迫不及待地将胜诉详情告知刘氏。出乎意料的是,刘氏并未表现出愤怒,反而喜形于色:“杨氏这回死定了,姚毅那份家业很快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夫妻二人的密谋并未逃过一双稚嫩的耳朵。隔墙有耳,姚庚之子玉庆无意间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次日学堂,眼见金钟又陷入对父亲的深深思念,玉庆不禁轻叹:“唉,只怕你再也见不到你爹娘了。”

    纸包不住火,玉庆决定将所闻悉数告诉金钟。金钟听后,心如刀绞,放学回家后,又将这一惊人消息告知了祖母高氏。

    高氏听闻真相,怒火中烧,颤抖着身躯直奔姚庚府邸,哭喊着揭露其丑行。姚庚闻声,意识到阴谋败露,非但毫无悔意,反而抄起扫帚欲对母亲动手。金钟见状,心急如焚,拼力拉扯奶奶逃离险境。

    回到家中,婆孙二人决定联手向州衙伸冤。然而,高氏担忧孙儿卷入这场龌龊纷争,次日清晨,她毅然决然单独踏上通往州衙的崎岖之路。

    行至五里之外,姚庚尾随而至,得知母亲意欲揭发自己,其人性泯灭,竟抽出一把钢刀,恶狠狠地向老母刺去。高氏闪避间,失足跌落悬崖。姚庚见状,认定母亲必死无疑,便心安理得地返回家中。

    刘氏听闻高氏亦亡,欣喜若狂,与姚庚密谋进一步铲除金钟,以绝后患。玉庆察觉到这对夫妇的毒计,毫不犹豫地拿出所有积蓄,找到金钟,两人趁夜色仓皇出逃。途中,一只凶猛的大黑狗突然冲出,吓得兄弟俩分头奔逃,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从此天各一方,音讯全无。一场家族悲剧,在黑暗与罪恶的交织中,愈发显得凄凉而残酷。

    在那个乌云密布的午后,高氏不慎跌下山崖,昏死过去。幸运的是,几个热心的商户路过此地,发现了她,急忙抬起她送往县城的医馆。过了许久,高氏才慢慢苏醒过来,看到周围那些善良的面孔,她心生感激,明白这些人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于是,她决定不再隐瞒,将自己遭遇的悲惨经历娓娓道来。

    听着高氏泣不成声地讲述,商户们纷纷安慰她,并好奇地询问起她儿子的名字。高氏颤抖着声音说:“那个不孝子叫姚庚,而我那被他害死的儿子,名叫姚毅。”

    这时,一个商户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道:“去年我在杭州时,曾认识一个做生意的人,也叫姚毅。会不会就是你的儿子呢?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杭州看看吧。”

    一听到儿子的可能下落,高氏顿时精神一振,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决定跟着商户们前往浙江。一行人刚进入浙江地界,就遇到了一支商队。令人惊喜的是,姚毅竟然就在其中。母子二人相见,激动得抱头痛哭,各自诉说着分别后的遭遇。

    原来,当初姚庚朝姚毅的肚子上扎了一刀,幸运的是,那一刀正好扎在姚毅贴身放在腰间的两副鞋垫上。鞋垫减缓了刀势,虽然刺破了皮肤,但并未致命。姚庚误以为弟弟已死,而姚毅则是因疼痛而昏迷过去。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又不好意思回家,便跟着一位恩人前往浙江谋生,用仅剩的几两碎银子艰难地维持着生计。

    姚毅生性踏实勤奋,甫至杭州,便积极寻觅营生之计。周围人见他诚恳勤劳,颇为欣赏,纷纷伸出援手,引导他入门,甚至主动提供一些商业信息与人脉资源。在众人的提携与自身的不懈努力下,姚毅从小规模经营起步,渐有起色,积累起些许资金。原本计划在春节前返家团聚,但考虑到节日期间商贸活动频繁,决定把握商机,多做几笔买卖,故迟迟未能归乡。

    听完母亲述说家中变故,姚毅心中愤慨难平,即便性格温和,面对兄长如此欺凌,亦无法容忍。他决定挺身而出,为家人讨回公道。然而,姚毅并未选择向州府申诉,而是直接前往直隶衙门,意图通过更高层级的官府,揭露真相,惩治恶行。

    刘知州原以为对付一个闹事的儒生,只需关押两日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未及一日,一道上级公文翩然而至,言明毛大人即将履新直隶巡按之职。刘知州心惊,担忧若此时释放儒生,对方很可能利用巡按巡视之机,将自家丑事捅到上级,届时自己恐难逃其咎。权衡之下,他决定杀人灭口,让儒生永远消失在牢狱之中。

    他私下召见狱卒王彪,密谋除掉儒生,并许以丰厚赏金。王彪亦听闻新巡按即将到任,深知此事若东窗事发,自己恐将成为知州的替罪羊,内心颇为挣扎。思虑再三,他决定亲自前往牢中,与儒生面谈,探其口风。

    不料,面对王彪,儒生(实为毛公)并未显露出丝毫惧意,反而请求王彪帮他送一封信至京城,交给吏部尚书黄景龙。王彪闻知儒生竟与朝中重臣有交情,心中一惊,权衡利弊后,决定答应此事,遂请了两天假,携信匆匆踏上通往京城的路途。

    吏部尚书黄景龙收到信函,小心翼翼地拆封展开。信中文字跃然纸上,内容令人震惊:“钦命直隶巡按毛登科,于私访期间遭遇涿州知州刘子云贪墨枉法,草菅人命,纵容逆徒逍遥法外。臣一时激愤,闯堂质询,反遭其扣押,意欲灭口。幸赖圣恩浩荡,狱卒王彪通风报信,臣得以脱险,赴京求助于吏部,冀望冤情得雪,黎民安宁。谨此上呈。”

    黄尚书读罢,深知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拖延,即刻入宫上奏。嘉靖帝闻报,龙颜震怒,即刻下旨,命刑部大堂胡炳章率火速钦差队伍奔赴涿州,捉拿知州刘子云,将其交由毛登科依法惩处,严令不得有任何包庇纵容。

    不出两日,胡钦差一行风驰电掣般抵达涿州,当庭宣读圣旨:“钦命巡按毛登科受朕密令,微服私访,行至涿州,发现民情不靖,良善蒙冤,竟遭州官刘子云构陷。朕闻此事,怒不可遏。现委派刑部大堂胡炳章擒拿受贿贪官刘子云,交由毛登科亲审,务必严刑拷问,查明真相,速速回奏。”

    刘知州闻听圣旨,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所囚禁的并非寻常儒生,而是新任直隶巡按毛登科。与刘知州同样瞠目结舌的还有狱卒王彪,二人此刻才明白,他们亲手开启了潘多拉的盒子,一场风暴即将席卷涿州官场。

    刘知州被解押带走,毛公亲自坐镇,重启姚庚涉嫌杀人的重案审判。此时,杨氏、王媒婆与刘青刚步入公堂,门外便传来一阵悲愤的喊冤声。来者步入堂中,杨氏与高氏母子赫然发现,那喊冤之人正是她们日夜牵挂的姚毅。

    姚庚被押至公堂,目睹杨氏、母亲与弟弟齐齐在座,深知再也无法抵赖,只得俯首认罪,坦白了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

    毛公依法判处姚庚逆伦弑母、刘氏助纣为虐,皆以凌迟之刑严惩;刘知州因受贿贪墨、滥用职权,致按院受害,被判斩首;无辜受害的姚毅得以洗刷冤屈,两份家产尽数归其掌管,以尽孝道,侍奉老母。

    毛公雷厉风行,立即将姚庚夫妇与贪官刘子云捆绑,押赴法场执行死刑。姚毅母子则得以回归家园,为感谢刘青仗义相助,赠予其三百五十两银两。然而,询问家人后得知,金钟与玉庆兄弟二人离家后至今下落不明。他们多方派出人手四处寻找,却始终无果。

    殊不知,金钟一路流浪至山东,有幸被一员外收养,不仅教其读书识字,更助其在十八岁时连中科举,成为河南知府。而玉庆则辗转至河南,被一豆腐店老板收留。十年后,凭借金镯为信物,兄弟二人奇迹般重逢,彼此认出,相拥而泣。随后,他们共同回到良乡,祭祖归宗,重振家业。

    自此,姚家子孙铭记毛公恩德,世代供奉其禄位牌,全家虔诚敬香,以示对公正廉明官吏的感激与敬仰。一场家族悲剧,在毛公的公正裁决下,终得昭雪,而历经磨难的金钟与玉庆兄弟,也在曲折的命运中找到了各自的归宿,为这段传奇故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