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右北平郡,土垠城
袁谭和沮授会合后,直接带领大军开始步步推进,不断压缩着公孙瓒的势力范围,将公孙瓒死死困在了土垠。
公孙瓒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敌军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想我公孙瓒威震塞北,被称为白马将军,自问才干不俗,却受制于家世,最终死于袁谭这等无名竖子之手……”
公孙范站在他的身边,看着眼前的从兄一脸的落寞苦涩,联想到数年前的意气风发,也不由得悲从中来,“从兄,要不我们逃吧!”
“逃?”公孙瓒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凉,“逃去哪儿?”
“我们可以去辽东!”
“公孙度?他已经和袁绍交好了,又怎么可能收留我们呢?”
公孙范沉默了片刻,再次道,“要不去并州投奔大将军?或者南下去投奔盟友袁术、陶谦?”
对于公孙范的提议,公孙瓒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了,“我杀了刘虞,去并州也是死路一条,还要受辱,何苦呢?”
“至于袁术和陶谦,哈哈,他们确实可能收留我,但恐怕我从此也只能寄人篱下了吧?”
顿了顿,公孙瓒拍了拍城墙,不无伤感的道,“就算我真的有幸杀出重围,此生也只能寄人篱下、东躲西藏了吧?我生于幽州,也该死于幽州,葬于此地……”
“哪怕,幽州的百姓现在恨我入骨。”
沉默了许久,公孙瓒看向蓟县的方向,向身后的公孙范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杀刘虞父子?”
公孙范没有回答,但公孙瓒已经从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公孙瓒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和刘虞不和,迟早要兵戎相见,不是他杀我就是我杀他……”
“你知道吗?其实刘和的死我只是做了一把刀罢了。”
公孙范闻言一愣,“谁的刀?”
公孙瓒看向城外,“想让刘和死的,可不只是我啊!而且他们还更迫切,刘和不死,就算我死了,他们也拿不到幽州!”
公孙范闻言呆愣在原地,顿时明白了一切,“那从兄为何……”
“为何要杀刘和?”公孙瓒冷笑了一声,“难道我和他有和解的可能吗?”
公孙范闻言扯了扯嘴角低下了头,是啊!刘和全家都被杀了,难道还能和解吗?这就是一个阳谋啊!从兄必须要杀了刘和,否则刘和就会不断动用刘虞的影响力纠集人马前来攻打从兄,而刘和顶着血仇还有董璜的诏书,于公于私都要和从兄拼命。
这一开始就是个死局,从刘虞死的那一刻就开始了,董璜设了局,袁绍下棋,从兄和刘和就是棋子,结局早就注定了,这还真是让人绝望啊!
咚咚咚
就在这时,战鼓声响起,城外的袁军开始攻城了。
公孙瓒冷冷的看了城外的袁军一眼,随即转身离开了城墙,“范弟,麻烦你给我争取一些时间吧!如果你能活下来,就逃吧!只要你隐姓埋名,应该是能活下来的……”
看着渐行渐远的公孙瓒,公孙范也猜到了他想做什么,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听到身后传来的喊杀声后,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接着苦笑一声,提着刀开始指挥士卒组织防御。
公孙瓒一个人回到了府邸,然后找来了自己的长子,看着和自己相貌相似的公孙续,公孙瓒露出了笑容,“续儿,你怕吗?”
公孙续略显青涩的面容上苍白了一瞬,随即就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容,“能与父亲共死,是孩儿的荣幸!”
公孙瓒满意的笑了笑,再次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可惜,我看不到你成婚的那一天了。”
公孙续洒脱的笑了笑,“无妨,到了九泉之下,孩儿再给父亲找个儿媳!”
“好!我公孙瓒一世英名,怎么能兵败受辱呢!走吧!我们去送你母亲她们最后一程……”
公孙续闻言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城外,袁谭在高台上静静的看着己方士卒猛烈攻城,见守军逐渐不支,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沮公、淳于将军,我看今天就是公孙瓒的死期了啊!”
淳于琼和沮授闻言也露出了笑容,这该死的公孙瓒,终于要死了。
沮授想了想对着袁谭道,“大公子,公孙瓒人心已散败局已定,如今正是我们施行仁政,安抚幽州的时候啊!大公子可以下令招降了!”
袁谭闻言一愣,正想答应下来,刚刚加入袁谭阵营的田畴立即站了出来,劝阻道,“大公子不可啊!沮公此言差矣!”
接着田畴就向众人解释道,“车骑将军派遣大公子北上讨伐公孙瓒,是为了替大司马和刘使君报仇,如今怎么能招抚公孙瓒的军队呢?这些人至今仍然追随公孙瓒,可知是公孙瓒的死忠,要是招抚他们,怎么跟幽州的百姓交代呢?”
听到田畴的话后,袁谭不由得思索起来。田畴在幽州颇有声望,他的意思更能代表幽州军民的心意,而且田畴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些敌军已经是公孙瓒最后的力量了,难保其中会有什么亲信故旧,要是留下什么隐患就不妙了。
更重要的是,田畴加入自己阵营,也是因为自己答应了他要替刘虞父子报仇,这些敌军可都是公孙瓒的死忠,其中不知道多少人参与了杀死刘虞刘和的战斗,招降了他们,让田畴怎么想?他可是打算将田畴纳入麾下,培养成自己心腹的!总不能产生隔阂吧!
父亲让自己带领大军北上攻打幽州,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建立军功培植势力吗?而且……
袁谭微不可察的看了沮授一眼,想到了郭图私下对自己所说的话语,“沮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威权太盛!”
“子泰说的有理,这些都是跟随公孙瓒的犯上作乱的叛党,不可招降,当尽数杀之!”
沮授深深的看了田畴一眼,随即看向袁谭再次劝谏道,“作恶的是公孙瓒,怎么能怪罪听令的将士呢?”
田畴立即辩驳道,“既如此何不早降?等到身处绝境还要负隅顽抗,就算投降能是真心的吗?”
沮授闻言也来气了,“田畴,你莫非是想害大公子吗?将士们听从命令行事,有何罪过?为何要大兴杀戮?你也是幽州人,竟然提出如此建议,我看你就是包藏祸心!”
田畴一点也不怂,继续辩驳道,“听令行事?难道大司马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吗?跟从叛党攻杀大司马,这难道不是罪过吗?如果这样的罪过都能得到赦免,那以后谁还会将朝廷的法度当一回事呢?是不是每个士卒都可以跟着将领去攻杀上级!”
“你这是诡辩,仁政才能安抚幽州,你一个幽州人,怎么能对自己的同胞下此毒手?”
“施行仁政是对的,但那是对幽州的百姓,不是叛党!一味宽仁没用,先以雷霆手段诛杀叛党,以此震慑鲜卑乌桓,再对幽州大族怀柔施行仁政,如此才能长治久安!”
虽然田畴说的很有道理,但沮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个田畴,听说是很受刘虞重视信任的人,他接近大公子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一直冷眼旁观的淳于琼此时也站了出来,“大公子,我觉得田先生说的更有道理,对于公孙瓒一系的人马绝对不能姑息!”
淳于琼支持田畴,因为沮授所代表的冀州系太强了,淳于琼这些河南系很难独自抗衡,有必要引入幽州系制衡。而且淳于琼好歹是在洛阳混过的,当然看得出来袁谭打算吸纳田畴,而且已经偏向田畴的提议。
袁谭可是袁绍的长子啊!以后很大可能就是袁绍的继承人了,他和袁绍的关系好,但这还不够保险,和继承人也搞好关系才稳当!此时表态,不仅能在袁谭心中留下好感,同时也能向田畴示好,何乐而不为呢!
袁谭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沮授,“沮公,我看子泰和淳于将军说的确实更有道理,你看?”
沮授点了点头,“属下也支持此法。”
然后沮授又看了一眼田畴,默默的退了回去,时间还长,迟早会知道你的目的的!
“好,那就攻城!公孙瓒麾下,不留俘虏!但不得妄杀百姓,犯者,斩!由淳于将军监督!”
“是”
淳于琼嘴角上扬,知道这是袁谭的示好,心中高兴起来,成了!
淳于琼正想转身离去,忽然一瘸一拐的鲜于辅冲了进来,“大公子,城内着火了!”
众人闻言一愣,袁谭立即看向土垠城,发现城中真的升起了浓烟,不由得感到疑惑,“什么情况?你且细细说来。”
鲜于辅擦了擦额头的汗滴,恭敬的回复道,“据汇报,似乎是公孙瓒的住宅着火,推测应该是自焚了!”
袁谭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通告全军,公孙瓒自焚,全力攻城!”
“恭喜大公子,成功诛杀公孙瓒!”
“哈哈,还不能确定公孙瓒是不是真的死了呢!进城后我们一起去看看,验明正身后再汇报给父亲。”
是鲜于辅起身去传令,临走之时小心的和田畴交换了一个眼神。
土垠城,看着公孙瓒宅邸的熊熊烈火,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公孙范不由得涕泗横流,随即看向满眼惊恐的士卒,和气势汹汹的袁军,苦笑一声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你们投降吧!”
然后默默的走到了城墙上,直接一跃而下,选择了追随公孙瓒而去。刚刚冲到城墙上的关靖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不由得仰天长叹一声,随即毅然决然的提着刀,冲向了已经攀上城墙的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