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装的是紫药水，就是甲紫，给伤口消毒的那种。”贺枫觉得有些好笑，他按动针筒，紫色的液体喷出来一些：“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结果到头来就是紫药水啊。”
沈自书不太懂药理，不过看贺枫笑，他也忍不住笑起来。
只不过贺枫的笑容在下一秒停顿，直播被掐断，贺枫深吸一口气。
来找药剂不假，但最主要的还是符华。
他刚才做了一个杂七杂八的梦，梦境很简单，只有一个女人在讲话，她自说自话了很久，最后给了他一刀。
就捅在后腰上，虽然梦里感觉不到痛，但胸口传来的酸胀感在提醒他，这个叫符华的女鬼，曾经对他来说挺重要的。
“我这人报仇从来不等十年。”贺枫看向十分紧张的沈自书出声安抚道：“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只想问她几个问题。”
二楼走廊已经被蓝紫色火焰全部照亮，贺枫从办公室出来，符华还坐在原地没有动。
她已经没有眼睛了，这么亮又有什么用呢。
贺枫在心里默默询问自己，可仍旧没把小九收回去。
毕竟女孩子总是怕黑的。
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很轻，轻到盖不住胸腔里杂乱的心跳声，只能任由它无序的跳动，尽情吵闹。
从办公室到符华面前的路很长，长到贺枫一瞬思考完了所有想问的问题。
从办公室到符华面前的路也很短，短到贺枫只能思考这几个问题。
这种复杂的情绪直到贺枫站在符华面前都没有消停，他就这么低头看着这个咎由自取的人，心里没有一点同情。
“你能听到我说话吧。”贺枫冷声问：“摇头点头会吧。”
符华循着声音抬头，她茫然的“看”向面前，有些不确定。
“是我。”贺枫心底突然升起没缘由的烦躁：“点头摇头会不会，会就给个回复。”
闻言符华反应了过来，她轻轻点了点头，开始等待贺枫接下来的话。
“很好，你曾经给过我一刀，就捅在右后腰，是不是吧。”贺枫语速有些快，他深吸一口气：“捅完我，你把我推下了一个悬崖之类的东西，是不是。”
符华眼眶开始涌出眼泪，她点了点头。
贺枫更加烦躁了：“我曾经很信任你，是不是。”
是啊，敢把后背给她，怎么能算不信任她呢。
符华在心里嘲笑自己一声，再次点头。
猜测被肯定，贺枫心跳逐渐加快，看着面前被折磨到不成人样的女人，他闭了闭眼：“你站在了我，站在了所有玩家的对立面，是不是？”
符华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她的思绪飘的很远，飘到答应恐怖游戏系统的那天。
她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无法做到那些人的慷慨赴死，所以选择背叛，选择捅所有人一刀。
可是现在呢，这就是她所选择的活下来吗？
半死不活，永堕黑暗，这算活吗。
“反应呢。”或许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复，贺枫烦躁的情绪更甚，不由厉声道：“我问你是不是站在了我！站在了所有玩家的对面！是不是跟恐怖游戏系统站在一起了，是不是背叛了我，背叛了所有人，我问你是不是！回答我！”
或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贺枫这般外露情绪，符华一时间有些呆愣。
她想，怎么不是呢。
她怎么不算是，背叛了所有人呢，怎么不算小枫说的那样呢，那就是她干出来的事情啊。
沈自书说的对，这就是她应得的报应。
想到这儿，符华唇角咧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她再次点了点头。
得到答复的贺枫胸腔提着的一口气突然散掉，他踉跄几步被沈自书抱进怀里，右后腰一阵又一阵的泛痛。
湿热黏腻的东西在他的想象里不断流出，他被人从崖边推落，不停空中坠落，有人追随他而来，将他抱在怀里。
就如此刻一般的温暖。
当时敢跳崖救他的人现如今正抱着他。
贺枫开口，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他抬头贴近沈自书的耳朵道：“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姐姐啊。”
“我知道。”沈自书将人拥进怀里，他低头靠到青年的脖颈处，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好让青年不用刻意抬头：“我一直都知道。”
贺枫没再开口，眼泪被沈自书的衣服吞噬，救世主只会伏在信徒的肩头哭泣。
以前是，现在也是。
等到情绪散的七七八八，贺枫抬头，他看着同样落泪的符华笑了起来。
“姐，你现在还觉得我会输吗？”贺枫开口问道：“我劝你好好回答啊。”
怎么会呢。
符华在心里默默回答贺枫的话，她破涕为笑，摇了摇头。
你会赢的。
“好，我来送你上路。”得到满意回复，贺枫拿出破晓，刀身抵在符华的脖子上：“姐，最后祝福一下我们吧，点点头就行。”
贺枫的话让气氛脱离了刚才的严肃，符华忍不住收住眼泪，笑了起来。
祝福，为什么不祝福呢。
这两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一见钟情，这谁能不祝福，谁要是不祝福符华要是有牙的话都想冲上去咬了。
不过，她怕是没有站在贺枫身旁的资格了。
符华深吸一口气，脖颈上的刀身很凉，对她来说这是五年来唯一的希望。
她将脸贴近刀身，轻轻点了点头。
破晓挥动，符华头颅在空中旋转了一圈才掉落在地，她脖颈的切割面很平整，露出了干瘪的人体组织。
只是这样恐怕还不够，贺枫买出化灵水，快速将四周都播撒了一遍。
蓝紫色火焰缓慢吞噬地上的尸体，咔嚓相机被拿出来，快门轻按，吐出来的照片上，是闭着眼睛一脸安详正在慢慢消散的符华。
她的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伺机而动，可看着已经开始消散的灵魂只能遗憾退场。
贺枫露出一个得逞的笑，他就知道苟系统还想回收灵魂，哎！他就是不让！
或许是感受到了持有者的情绪，蓝紫色火焰跟着兴奋的晃了晃，嗷一口将尸体吞掉，迅速烧的一干二净，连一点灰都没留下。
这种表现有些可爱，贺枫抬手，小九乖乖缩小跳到他的手上，在手心里扭了扭似乎很骄傲。
没有下达任何命令的贺枫看着有了点自我意识的小九十分惊奇，他连忙拿给沈自书看，可刚扭头却被直接吻住，小九晃了晃，缩回了背包里。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这个吻悱恻缠绵，掺杂着最明显的心疼，沈自书有些难过。
他的乖乖内心不会是现在这般平静。
他还记得青年撕心裂肺的哭声，青年在反复确认，在后悔，在自责。
直到最后冷静下来只有一句知道了。
苍白无力，是不得不妥协的平静。
就好像现在这样，明明很难过，却努力表现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沈自书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们的救世主还年轻，救世主不会同情一个叛徒，可救世主的心永远柔软，总会因为一些事情而被触动。
“我在。”沈自书捧着贺枫的脸开口道：“我在这儿，这里只有我，你可以放松一点。”
“你在鬼王棋说过事不过三，下一次一定会毁了苟系统。”贺枫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我们一起的，是哪一次？”
“第三次。”沈自书回道：“下一次就彻底毁了他。”
贺枫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将自己埋进沈自书怀里：“男朋友，我好累啊，你抱着我走吧。”
沈自书托举着贺枫的腰身将人抱起，贺枫下意识借力一跃，用腿盘住沈自书的腰，双手抱住了沈自书的脖颈，把头靠在了沈自书的肩头。
沈自书一手托着怀里人的臀部，另一只手放在贺枫后背缓慢拍抚，就像是在哄小朋友一般。
他的怀抱有些温暖，暖的贺枫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瞬间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了。
睡一觉醒来把一切都忘了该多好。
沈自书在心里想着。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贺枫永远都不会恢复记忆。
「叮，驳回。」
「你无法对我的宿主隐瞒过去发生了什么。」
「这是早就输入好的程序，他总会知晓。」
沈自书没有回答，他小心翼翼的将爱人塞进被子里，就这么保持着不动，伏在贺枫的身上看着他。
‘我做了一件坏事。’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