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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来娣姐

    李婉见鬼卿面色苍白,俯身凑到铜钱面前,轻轻一吹。

    铜钱倒在桌上,正如当初那般被微风吹动一样。

    正面!

    李婉柔声道:“与他前十几年的痛苦相比,他后面的日子是快乐的,我想让他出生是更好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吗?”鬼卿眼眶湿润,痴痴地看着李婉,“娘!”

    “傻孩子,叫错了。”李婉笑着摸了摸鬼卿的头,“我是姨娘,好了,快休息吧,愿你今夜不再做噩梦。”

    鬼卿憋着眼中的泪水,呆呆地看着李婉上楼,吹灭烛火后,躺在床上默默哭了起来。

    原来,竟是这样……

    他忽然狠狠擦干泪水,闭眼入梦。

    一成不变的梦境世界再次出现,他没有再沿着当初的轨迹,而是如最开始那样肆意杀戮,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孙家村,回到那个小院外。

    笤帚扫地的沙沙声响起,他站在篱笆外,紧紧盯着那个身着素服的少女,眼中杀意差点忍不住迸发将整个梦境震碎。

    “你不是来娣姐,你到底是谁!”

    按夜辉所说,梦境无法超越现实,那么知道娘是怎么死的来娣姐,才是那个最突兀的存在。

    他早该想到的!

    只是以往他一直把这当成一场梦,即便梦中有什么诡异的地方,他也只以为这是道枯子对他的束缚。

    哪怕已经有了大师兄这个节点,他依旧只是把这当成一场梦。

    如在梦中。

    可是当李婉吹倒铜钱,与他当初经历的场景对应起来后,他才真正开始审视这个一成不变的梦。

    素服少女转过头,白帽下刚好露出的眼眸如同深渊一般吸扯人的目光。

    “你能想到这一步,这样很好,可是依旧不够。梦境真的无法超越现实吗?夜家就是悟不到这一点,才无法掌握梦道的核心。所以他们的道只是梦魔,而不是梦,他们同样被梦境困扰。如果无法超越现实,那现实中怎么会有跨越时间的变化?”

    “我听不懂。”鬼卿眉头紧锁。

    少女放下笤帚,走到篱笆旁,与鬼卿隔着篱笆对视,嘴角上扬。

    “那你凭什么肯定,你以为的现实就是真的呢?”

    “你在你以为的梦中行事肆无忌惮,把这归结为一个梦。那个让你稍微有所克制的现实世界,会不会才是一场梦呢?一场你把所有恶事推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身上,为自己找足理由的美梦。”

    “有没有可能真实的你不受人裹挟,也没有那逆天改命的机会,这一切只是你在梦中臆想出来的呢?”

    鬼卿瞳孔剧烈收缩,心神也被少女的话牵动,不自觉思考少女的话。

    他忽然用力摇头,将所有纷杂的想法甩掉,厉声道:“我不听你这妖言惑众的话,现实就是现实,梦就是梦,我分的清!”

    “是吗?”少女轻笑一声,“若分得清,你为何还想通过梦境改变现实呢?若梦只是梦,为何能引动现实呢?梦与现实之间,根本没有绝对的分界。”

    鬼卿顿时沉默,说不出驳斥的话来。

    少女抬手穿过篱笆,按在鬼卿心口上,“你看得清别人,看得清自己吗?如果你以为的现实才是梦,而这些梦才是现实。你好好想想,你究竟在梦里杀了多少人。而又有多少人,被你杀了一遍又一遍。你,才是造成这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是这世间最大的罪人。”

    鬼卿心神被不断冲击,差点崩溃。

    是啊,如果只是把这当成梦,他为何要来呢?

    他最终的目的,不就是把梦变成现实吗?

    那么梦与现实,真的重要吗?

    铺天盖地的血气凭空出现,将整个世界渲染成血色,周遭一切景象全都改变。

    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堆满尸体,只有他一个活人。

    只有他,也只是他。

    他沉默,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失守的心神终于有片刻回归,佯装镇定冷冷看着少女。

    “如你所说,若梦与现实没有绝对的分界线,那我就是要用这无数的梦,成全那个我在乎的梦呢?”

    “哪怕这些梦也是现实,你在梦里杀戮不止,也要继续吗?”少女问道。

    “是!”鬼卿重重点头,“我只守一梦,又如何?”

    “而且……”鬼卿顿了顿,死死地盯着少女,“我的第一个梦,才是最初的梦,后面的都被你影响了。你,才是影响我梦境的罪魁祸首!”

    “是吗?”少女按住鬼卿心口,轻轻一推,“既然你认为我的存在限制了你的梦境,那么我就消失好了。祝你能够成功,期待以后的见面。”

    鬼卿身体后倒,仿佛撞碎了以前经历过的所有梦境,少女的笑声似在耳畔响起。

    “似梦非梦,似真非真,你离觉,只差一步。”

    鬼卿重重跌落,猛然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后,松了一口气。

    他擦去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终于伪装不下去,眼神变得茫然起来。

    如果他现在经历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呢?

    他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当李婉打开门板后,他看着那些求画的人,忽然觉得有些厌烦,出去将那些人全部赶走,并扬言从此以后不再作画。

    随后他将门重重关上,身体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面色十分难看。

    “怎么了?”李婉蹲在鬼卿面前,柔声问道。

    鬼卿拉起李婉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温声道:“姨娘,这些年攒的钱够我们用几辈子了,以后不开面摊了,好吗?”

    “听你的,你开心就好。”李婉笑着点头。

    鬼卿脸上再度恢复笑容,拿起纸笔放在桌上,“画那些俗人没意思,从今以后,我只画你。”

    “嗯哼。”李婉端庄地坐在板凳上,挽青丝入鬓,笑得温婉动人,“这样可以吗?”

    鬼卿立刻落笔,认真地将李婉的身形勾勒在纸上。

    从此以后,他只画李婉,无论是起行坐卧,他都将其画在纸上。

    生活恢复如初,以前一画难求时,村里人对鬼卿和李婉都表现得十分尊敬,可是自从鬼卿不再作画以后,这些尊敬便荡然无存,村里渐渐多了一些关于鬼卿和李婉的闲话。

    一个多年未改嫁,一个多年未娶亲,自然容易传出闲话。

    鬼卿与李婉知道后,只是一笑而过。

    他们心中清楚,他们之间只是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