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辉屋内，鬼卿缓缓睁眼，捂着脸流下一行血泪，再次死死盯着那幅画开始入梦。
第一次入梦后，需要一段时间休息，否则会把梦境与现实弄混，但夜辉见鬼卿双眼猩红，也没有阻止。
“金二，木五，水三，火一，土四。”
鬼卿睁眼看到给自己测资质的修士后，顿时怒吼起来。
“怎么还是这个梦！”
他立刻散出修为，将这个梦境震塌，眼前景象清晰后，立刻盯着画轴。
然而当他再次睁眼时，依旧还是同样的梦境。
他不断震塌梦境，又不断入梦，却始终是相同的梦境。
梦境第九次崩塌后，夜辉立刻收起画轴，按住鬼卿肩膀。
“冷静点，我虽然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但再这样下去，你会崩溃的。”
鬼卿身体后仰倒在地上，擦去眼角已经快要凝固的血迹，苦笑道：“一直做同一个梦，这正常吗？”
夜辉摇了摇头，“闻所未闻，哪怕是自己的梦，每次入梦想的事情不一样，做的梦也不同。即便一直在想一件事，也很难做到一模一样。”
“那我有可能通过我的梦，知道一些我曾经不知道的事情吗？”鬼卿问道。
“比如说？”
“比如，一个死去的人，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我回到了梦里，回到过去，知道了她的死因。”
“绝无可能。”夜辉坚定摇头，“你所做的梦，都是建立在你所知的基础上，现实里不知道，梦中不可能知道。哪怕是精通占卜的绝顶术士，也不可能测出过去的事。”
“那如果这两种情况叠加在一起，该怎么解释？”鬼卿沉声问道。
夜辉顿时陷入沉思，许久后给出答案，“那就是你的梦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与现实出现了偏差。或者说，你对于做的梦不够坚信。”
“那该如何区分梦境与现实？”鬼卿问道。
夜辉解释道：“没有多余的记忆，就是现实。”
鬼卿缓缓起身，抱拳行礼，“明白了，多谢前……多谢爷爷。”
夜辉见鬼卿改口，立刻大笑起来，满意地拍着鬼卿的肩膀，“好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如何入梦你已经掌握，往后只需循序渐进就行了，千万不要急躁。剩下的绝学夜梦都会，你问她就行了。”
小院外，夜梦见鬼卿出来时额头冷汗密布，立刻上前拿出丝巾给鬼卿擦拭额头，“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做噩梦了吧？赶紧回去休息，第一次入梦最耗心神了。”
“没事。”鬼卿摇了摇头，拉着夜梦离去，暗暗揣度夜辉刚才说的话。
没有多余的记忆便是真实，真的是这样吗？
万一某次梦里以前的记忆消失了呢？
或者说，万一有人明知是梦，不愿醒呢？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还是梦？
如果是梦，这是他的梦，还是别人的梦？
先是道枯子的记忆冲击，再加上梦里的噩耗，他感觉自己心神已经混乱了，什么都想不清楚。
回到府邸后，鬼卿直接带着夜梦进屋，将门关上红着眼朝夜梦逼近。
“干嘛？”夜梦顿时羞涩起来，“大白天的……”
鬼卿按住夜梦肩膀，认真道：“用你的梦魔道，帮我再入梦一次。”
即便娘真的是因为他被卖掉才难产而死，在梦里也是有机会能改变的。
这个时间节点不是他到魔极宗，而是他带着钱去救那个烂赌鬼。
只要他不去，娘就不会出事。
夜梦一愣，这才明白自己会错了意，连连摇头。
“不行，你短时间内入梦太多次，再这样下去，你的心神会崩溃的，会变成一个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疯子。”
鬼卿抚摸着夜梦的脸庞，温声道：“小梦姐，帮我。”
夜梦幽幽一叹，带鬼卿到床榻上对坐，对鬼卿施展梦魔道。
小梦姐，这是她拒绝不了的称呼。
这个称呼，不是在现实里权衡利弊娶她的鬼卿，而是那场梦境里独属于她的夫君。
鬼卿眼前景象瞬间模糊，当再次清晰时，看到面前站着的还是给他测资质的修士后，顿时癫狂起来，指天而骂。
“你到底要怎么样？多难多残忍的事我都答应你了，你为什么连真相都不让我知道，为什么在梦里还要束缚我！”
梦境再次崩塌，夜梦顿时气血上涌，嘴角溢出股股黑血。
她第一次帮鬼卿入梦时，还没有这样的反噬，可是这一次差点就承受不住。
但她并没有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趴在不断颤抖的鬼卿身上，紧紧抱住鬼卿。
“没事了，只是一场噩梦，现在已经醒了，没关系的。”
鬼卿的这次梦境之强，是她前所未见，虽然主导梦境的是她，但她连鬼卿做了什么梦都窥探不到。
鬼卿靠在夜梦怀里，死死捏住拳头，表情狰狞至极。
他知道梦境会有这样的偏差，全是因为道枯子和绝灵种。
也只有道枯子和绝灵种，才能让他的梦境一直锁定在到魔极宗之后。
之前夜梦还能带他回到小时候，可得到道枯子的掌骨后，他连小时候都回不去了。
他老说不悔，可是这一次他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在梦里为什么不去看看娘。
夜梦温柔拍打着鬼卿的后背，哼起哄睡歌谣。
鬼卿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面部放松熟睡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做梦，也做不了梦，因短时间入梦而疲惫的心神，也渐渐恢复。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这一觉很香，当他睁眼坐起后，神色已经恢复如初，逼着自己不去想梦里的事，终于缕清思绪。
内宗的事已经完结，接下来要回外宗了。
他与徐大和阴九瞳商议过后，定下去外宗的日期，又来到了那座瀑布上。
面前空间再次波动起来，他一步踏入空间内，径直来到岛中心，这一次安忍正在垂钓。
安忍没有转头，只是抚须笑了起来，“看来又有问题了，想问就问，不过我可不一定会回答你。”
鬼卿在安忍身边坐下，沉声道：“您之前给我们创造的感受足够真实，兵棋推演里的世界也是如此。跟夜家的梦道很像，却又不是梦，这是什么道？”
“这是连接梦与现实的桥梁，只要跨过去，梦就是现实。”提及自身的道，安忍立刻严肃起来。
“我能学吗？”鬼卿认真地看着安忍。
安忍摇了摇头，“我教不了，我也只是在这条路上刚刚起步，连如何感悟的方法都说不清，甚至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道。也许你可以尝试由梦道切入，或许能有所收获。”
鬼卿黯然离去，他的梦境被锁住了，连进展都没有，更别提切入了。
梦境始终从他进入魔极宗开始，这是要他斩断尘缘放下的意思吗？
可是这段尘缘，他如何割舍得下？
安忍待鬼卿离去后，重重叹了一声。
“你执念之深，我生平仅见。你所求的，到底是什么？我始终推不出你的未来，你究竟是吉，还是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