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村外，夜梦的身影缓缓凝聚，抬头看着天空，眼中震惊久久不散。
她很难描述眼前看到的场景，九道血色纹路贯穿整片天空，让整个空间都扭曲起来，阴暗滋生蔓延，惊悚的尖叫嘶吼在耳边回荡，时不时还响起癫狂的叫声，让人仿佛置身于地狱中。
这是鬼卿的梦，她从没见过如此扭曲又庞大的梦境世界，她所能窥探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夜梦捂住嘴巴，差点忍不住惊呼出来。
她沿着气息的指引，来到一座破烂的土房外，几根树木随意插在土里当成篱笆，根本什么也防不住。
当然，也不需要防，仅从土房的外观来看，就知道是家徒四壁。
“打死你，你个小王八蛋！”
嘶吼声从敞开的破烂木门里传出，她快步走了进去，看到了让她有些不忍的一幕。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正肆意蹂躏蜷缩在墙角的瘦弱孩童，木棍、板凳甚至是压地灶的砖头，只要随手能拿到的，都可以成为男人虐待孩童的武器。
男人没有任何留手，仿佛眼前的是他的仇人，拼命往死里打，直到气消才躺到床上呼呼大睡。
孩童挣扎着起身，低着头往外走，走路一瘸一拐，走了几步便撞到站在门口的夜梦。
夜梦明白，这就是幼时的鬼卿。
幼年鬼卿立刻抬头，见夜梦穿着光鲜亮丽，急忙往后退，害怕地看着夜梦，“你是来讨债的吧，我家里没有钱了，你有什么看得上的东西都拿走，想出气打他，别……别打我。”
夜梦在原地愣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挤出一抹笑容。
“我不是来讨债的，我是新搬来的，来探望一下邻居。”
幼年鬼卿这才放松下来，捂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从夜梦身旁走过，在屋外坐下，抬头看着远方，哪怕被打得身体抖个不停，依旧忍着不哭出来。
夜梦在幼年鬼卿旁边坐下，柔声问道：“我叫夜梦，你叫什么？”
幼年鬼卿没有答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依旧看着远方。
“你在看什么？”夜梦问道。
幼年鬼卿还是没有答话。
夜梦暗中掐诀，定定地看着幼年鬼卿，周围景象变得模糊，幼年鬼卿不断长大，她想看看鬼卿的变化。
但她很快便大惊失色，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这个梦的过程跳过，禁止她窥探鬼卿的成长历程，这是她施展梦魔道从未经历过的。
随后，眼前的幼年鬼卿在她眼前消失，与此同时屋内传来一声惨叫和厉喝。
“今日便以你的命，开我元婴之路！”
夜梦立刻起身，还没走到门边，便看到成年鬼卿面无表情走出，屋内原本酩酊大醉的男人，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随后，整个村子被毒雾笼罩，再无活人。
成年鬼卿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夜梦。
夜梦嘴唇开始颤抖起来，她修梦魔道以来，还是第一次被陷入梦境的人发现端倪。
但她很快便安慰自己，鬼卿也许只是回头看这座土房，而她刚好在鬼卿的视线内。
成年鬼卿走出村子后，周围景象立刻恢复，幼年鬼卿还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远方。
夜梦心有余悸，她知道不能再以这种方式加快鬼卿的梦境了，再来一次梦境必定会崩溃，到时候输的一定是她。
她进入梦境的目的，正是要刺激鬼卿心中最柔软最悲痛的地方，以此让鬼卿心神失守，她就可以趁机操控鬼卿。
幼年鬼卿在看远方，而她一直在看幼年鬼卿，直到幼年鬼卿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二人同时回神，看了彼此一眼。
幼年鬼卿靠在屋外，摩挲着手上的铜钱，渐渐闭上眼睛。
然而他刚睡了没多久，便被一阵香味儿吸引睁开眼睛，看到夜梦拿着一块糕点凑到自己面前，立刻将头别过去。
在梦境里，只要不影响进程，无论什么东西夜梦都可以随意变出来。
“没想到小时候这么怯生。”夜梦嬉笑着转到另一边，再次将手中糕点递到幼年鬼卿面前，“饿了吧？吃这个。”
幼年鬼卿咽了一口唾沫，立刻闭上眼睛，“我不要，这一看就很贵，我还不起。”
夜梦笑道：“不要你还，我请你吃。”
幼年鬼卿佯装睡着，肚子却一直叫个不停。
“乖啦，真是请你吃，不要你还。”夜梦温柔地摸了摸幼年鬼卿的头。
幼年鬼卿犹豫许久，睁开眼接过糕点，咬了一小口后，细嚼慢咽，随后将糕点塞到了内襟的衣兜里，将手上的碎渣舔得干干净净。
“怎么就吃一小口？”夜梦有些疑惑。
幼年鬼卿脸上露出温和笑容，“要留给娘吃，这么好吃的糕点，娘亲还没吃过。”
“原来是这样啊，没关系，你放心吃，我还有很多的。”夜梦柔声细语。
幼年鬼卿摇了摇头，“够了，以后我会还你的。”
“还挺倔的嘛，有骨气。”夜梦笑着摸了摸鬼卿的头，忽然想起幼年鬼卿之前的举动，试探问道，“你刚刚看的那个方向，你娘在那里？”
“嗯。”幼年鬼卿点了点头，“娘住在山那边。”
“为什么你爹和你娘不住在一起呢，你娘改嫁了？”夜梦问道。
幼年鬼卿顿时沉默不语，将头低下。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夜梦立刻道歉。
幼年鬼卿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住哪里？”
夜梦顿时愣住，好在她反应极快，笑着掩饰过去，“我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还没找好住处。”
幼年鬼卿不再说话，将头靠在墙上睡觉。
夜梦待幼年鬼卿沉睡过去，变出一些药膏替鬼卿敷上，但她从小到大没有服侍过人，没有控制好力度，经常引得熟睡过去的幼年鬼卿皱起眉头。
“娘……”
夜梦坐在鬼卿旁边，仔细回想着先前发生的事，暗暗思索接下来的行动。
天刚破晓，幼年鬼卿便立刻睁眼，伸手戳了戳夜梦。
夜梦佯装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幼年鬼卿起身走了几步，转头朝夜梦招手，带着夜梦来到村里一户人家外。
“你从家里跑出来，身上有钱吗？”
“当然有啊。”夜梦笑着点头，“是不是想买什么东西？我借你。”
幼年鬼卿摇了摇头，抓住门上铜环轻轻叩门。
一个佝偻的老者开门走出，看到幼年鬼卿顿时一阵头大，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陈泽啊，我老头子真没钱了，这次你磕多少头我都拿不出来了。就你爹哪个德性，你借多少钱都是打水漂，你还是别管他，让他自生自灭吧。要是饿了，就去各家串串，他们不喜欢你爹，却不讨厌你，总有你一口吃的。大家都姓陈，不会让你饿死的，回去吧。”
幼年鬼卿低下头捏着破烂的衣角，看起来有些自卑，低声道：“村长爷爷，我不是来借钱的，这位姐姐想在村里住，麻烦您给她找个住处。我没钱，但是她有钱。”
“哦？”老者立刻打量起夜梦来，见夜梦衣裙华丽，笑着点头，“好啊，没问题，不过可不能赊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