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三月不晴，冰冷的雨水落下，却没有将地上血迹冲刷干净，反而融成血水流到远处。
连山兑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上方乌云笼罩不见天日，恰如他此时的心情。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每逢有魔极宗弟子向他行礼，便点头致意。
在他身后，是一个毫无生机的国度。
他已经记不清灭了多少国家，从一开始的悔恨愧疚，到渐渐麻木。
他离开队伍来到一座山下，看向远处的易云。
易云撑伞站在雨中，已经等候多时，腰间扶摇铮铮作响，似乎是感应到了连山兑的靠近。
易云微微转头，看见连山兑的那一刻，丢下伞大步冲出，一拳将连山兑打倒，向来温和的他，竟怒喝起来。
“你是不是疯了！这十年你杀的人比他还多，你手上沾的血足够填满一片海了。你再这样下去，跟魔极宗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连山兑躺在泥泞中，仰头看着雨滴密密麻麻落下，刺骨的雨水打在身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战前准降，战时不纳，战后屠城。他发布的这条命令，所有议事长老一致通过，我能怎么办？好累啊，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易云叹了一声，捡起伞蹲在连山兑面前，“如果真这么难熬，别折磨自己了，放弃吧。就是现在，跟我回浩然宗。”
“我现在，还能回头吗？就我做的这些事，回浩然宗怕是会被斩首吧？回不去了啊。”连山兑自嘲一笑，缓缓坐直，接了一捧雨水泼在脸上，重重搓揉脸部，面色终于恢复平静，“好了，牢骚发完了，说正事。下个月他要对议事长老齐宁动手，这十年没有背景的结丹修士基本都投到他麾下，如今他手上权力之大，在议事长老中都是数一数二。三年前司空烈突破到元婴回内宗了，齐宁一死，外宗元婴以下的事就是他和徐大说了算。齐宁的地盘你知道，到时候你带人过来，应该能一锅端，但是人一定得带够，他手下有上百结丹修士，人少了打不动。去的时候先把传送点给端了，省得有人支援。”
易云取出记载地图的玉简，辽阔舆图投影在眼前，很快就找到齐宁的领地。
魔极宗以北远离边境的一块领地，方圆数万里，封国上百，都归这位议事长老齐宁掌管。
“动手的地点在哪儿？”易云问道。
连山兑抬手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山脉，“下面有条灵髓矿脉，最新挖出来的，虽然没有之前那块大，但规模也很惊人。这十年他就是靠以前那块灵髓矿脉才招揽到这么多人，如今那块灵髓矿脉快挖完了，他自然要寻找新的灵髓矿脉。”
易云将手指放在地图上，沿着灵髓矿脉周围的地形画了一圈，“这样的地形，让我想起十年前那一战。那一战他就是凭借地利逼得我不得不退，这十年我研究了一些堪舆风水之术。还是灵髓矿脉，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你确定你没暴露？”
“这不至于吧。”连山兑挠了挠头，“这十年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就差把链子拴到脖子上给他当狗了。”
易云沉声道：“如果他一开始就不相信你呢？”
“这……”连山兑顿时语塞，沉默许久后，低声道，“我做什么都是按他说的来，哪怕给你送消息也是亲自来，而且你这些年的行动和我送的消息也没关系，他不至于还怀疑我吧？”
易云皱着眉头，轻声道：“你把他的计划路线给我标一下。”
连山兑将手放在地图上，详细比划起来，“按他的计划是，先封灵髓矿脉，在周围布阵，等齐宁带人来，他的人再露面，直接一网打尽。”
易云紧紧盯着地图，陷入沉思。
“怎么了，哪里有问题？”连山兑问道。
“计划没问题，可是位置有问题。”易云将手放在齐宁的地盘边缘，笔直地画到最近的边境线，“哪怕离浩然宗最近的距离，也有三万里。这个位置，一旦我们陷进去，除非有元婴修士随行，否则必死无疑。之前你送的那些消息，都在边境不远处，这次的位置太深入了。如果这是一个陷阱，我就是带一千名结丹修士过去也是个死。”
“这么说，我真的暴露了？”连山兑狐疑起来。
“我不知道。”易云摇了摇头，“所有的计划，包括他对齐宁动手的理由，都很充分。我也找不出破绽，可直觉就是告诉我不对劲。”
“有没有可能你感觉错了？”连山兑试探问道。
“我再想想。”易云看着地图反复推演，陷入沉思，忽然惊咦一声。
“怎么了？”连山兑问道。
易云指着灵髓矿脉附近的传送点，距离只有两千里，“如果他要对齐宁动手，这绝不是一个好地方。他们无论私下如何明争暗斗，表面总要装一下。这条灵髓矿脉离传送点太近了，如果齐宁求援，外宗的人很快就能赶到，他到时候不得不罢手。若要对付齐宁，这不是最好的位置。可若要对付我们，这就是绝佳位置。如果这个猜想成立，你已经暴露了，并且他从没相信过你。”
“可这只是猜想，万一他就是想先把这块灵髓抢到手呢？”连山兑嘀咕一句，似是有点不服，“别把他想那么厉害。”
“与他交手，用尽全力都胜负未知，岂能心存侥幸？”易云略一思索，轻声道，“这个距离还是太冒险了，稳扎稳打慢慢推进吧。”
“你的意思是不去了，那我这消息不就白送了？”连山兑撇了撇嘴。
易云笑道：“也不算白送，就拿这个齐宁验证我的猜测。你把这个消息送给齐宁，如果鬼卿不相信你，必定会调整后续计划。”
“妙！”连山兑顿时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机灵。”
“走了，自己小心点。”易云温和一笑，拍了拍连山兑的肩膀，将伞留给连山兑，飞身离去。
连山兑目送易云，将伞收进储物袋，任由雨水淋在身后，抹着脸转身离去，脸上温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这十年养出来的凶戾。
“任务还没完成，又要大开杀戒了，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