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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月白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已是辰时末,靠近九点。

    她眼睛发涩,头脑昏沉,睁不开眼。她感觉自己比以前能睡了许多。

    睁开眼见是瘦瘦小小一脸幼态的婢女丽春,有一瞬间的恍惚。

    实际年龄才八岁。

    这是实实在在的童工。

    愣怔之间,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出韩子谦的模样。她立刻提醒自己,不该想到他。

    “娘娘醒了!”丽春面露兴奋,“奴婢伺候您梳洗。”

    “让丽夏来吧,”江月白淡淡地说道,“早上按照本宫交代的,晨练了吗?跑步了吗?殿里的卫生都打扫完了吗?”

    三连问让丽春一下子呆住了。

    丽春低下头,小声地回道,“娘娘息怒。奴婢听娘娘的话,晨练之后跟着罗总管学了站桩,绕院子着跑了十圈。殿里的卫生还没有来得及打扫完,怕娘娘睡着时会吵着娘娘。奴婢错了,以后早上会将殿外先打扫好。”

    江月白望着她有些发黄的发丝,故意冷淡地问道,“鸡蛋吃了吗?牛乳喝了吗?”

    丽春头低得更厉害了,差点要哭出来,“谢娘娘恩典,奴婢遵照娘娘吩咐吃了鸡蛋,喝了牛乳。”

    江月白淡淡地问道,“吃得饱吗?”

    “吃吃得饱。”丽春小声说道,有些不安。主子是担心她吃太多吗。

    “练功完了后,除了鸡蛋和牛乳,你还要喝碗粥,一两个包子或者肉饼。”

    江月白狠下心肠,生硬地说道:

    “除了早饭,中午也一样,你要多吃。本宫已经跟小厨房那边交代过,把你养壮了。你现在太瘦,力气太小。得多吃点,吃饱点,才能有力气练武,保护本宫。你看本宫现在躺在床上,如果有人来杀本宫,本宫逃都逃不掉。丽春,你得保护本宫。”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之前不敢多吃,怕挨打。”

    丽春眼中含着眼泪,她想起以前在御膳房帮厨舍不得浪费,吃剩下的一点点残羹冷炙都被打的情景。

    昨晚她听到娘娘吩咐时,只当是对自己谎报年龄的惩罚。生怕犯了忌讳,还是不敢多吃。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有敞开肚子吃饱饭的好日子。宫里竟然还有对奴才这般好的主子。

    “谢娘娘恩典。奴婢以后一定听娘娘的吩咐多吃点,好好练武。”丽春哽咽着说道。

    江月白抬了抬下巴,“还不去打扫卫生。叫丽夏进来服侍。”

    丽春怯生生地说道,“娘娘,丽夏姐在小厨房给娘娘煎药。门外只有韩少傅在守着。”

    江月白定定地望着帐顶,“那就你来吧。以后称韩少傅为韩公公。别叫错了。”

    说完,她心里感觉有些难受,竟有一种打落牙齿吞进肚子里的憋闷。

    可这就是职场生存之道。工作就是工作。

    什么位置什么样的身份就做什么事情。不要谈感情,谈廉价的自尊。

    “是娘娘。”丽春低下头应道,说完就起身去给娘娘端热水盆洗漱。

    其他人都在暗自猜测韩少傅怎么突然一夜之间换上了太监的衣服,还在门口伺候。是不是太过高傲清冷没有伺候好娘娘,惹娘娘生气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洒了进来。

    窗外正对着的桃树,前几日开出来的花全都谢了,只剩下叶子,还有一个个迷你小的青色小桃。

    思念如潮水将江月白淹没,痛彻心扉,眼睛湿润。

    今天是妹妹的头七,她竟然已经去世七天了。

    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再也没有“以后”。

    再也不能看到她甜甜的笑脸,

    再也不能推她在秋千上飞高高,

    再也听不到她亲昵地喊“姐姐”,

    再也不能背着她飞奔,听她欢快地喊“快点再快点”。

    她想到了许许多多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场景。

    一滴滴泪水从江月白的眼角无声地滚落,眼中如秋日风雨,清冷萧瑟悲伤。

    “锦绣,我好想你。”

    这一时刻,她没法装作自己很坚强,没法风淡云清地往前看。

    思她念她,她却都不在。

    喊她念她,她却都不在。

    失去一个人如此的痛苦。

    她无法想象上一世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如何过来的。

    “娘娘.”丽春拿着半湿的毛巾迟疑地唤道。

    江月白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韩子谦就站在门外,背对着她们。

    方才的话,他都听在耳中。江月白的心痛,他感同身受,心跟着一起痛。

    他没有说话,没有回身,也没有离开。

    定定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神情肃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挣扎。

    他克制住想要转身看她,想要进屋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的欲望。

    这一晚,他时常想起江月白说的那句话:“纵然满目荒唐,依然守心如一。”

    韩子谦在心中默默说道:“不管世人如何看我待我,我定会与你一起守护这大明的江山,心中的信仰。”

    他垂下眸子悄悄地深吸了口气,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漠高冷。

    有人跑过来汇报炸药包的制作进度,他只是点点头,交代吩咐两句,继续沉默不语。

    直到丽春跑出来结结巴巴地对他说,“韩韩公公,娘娘想坐起来。我怕自己力气太小,不知轻重,伤了娘娘。还请韩公公帮帮忙。”

    韩子谦着急江月白弄坏了伤口前功尽弃,嘴里却只淡淡地应了声,“好。”

    在转身的一瞬间,他调整好了心态和表情,在门口处跪下,“奴才给娘娘请安。”

    听到韩子谦恭恭敬敬的请安,江月白心情复杂,故作平静地吩咐道,“韩公公进来。扶本宫起来。”

    韩子谦走到床边,跪下身子毕恭毕敬地答道,“娘娘的剑伤很深,姜太医嘱咐七日之内不可坐起,牵扯伤口,否则容易留下隐疾。不如等姜院使来后问问姜院使意见。”

    江月白倍感无奈,尽管她知道此次伤到了骨头,剜掉了一小块肉,不能乱动,可是一天到晚平躺着骨头都散架了。

    “韩公公,你服侍本宫把上身抬高点。”

    “是,娘娘。”

    韩子谦站起身,弯腰左手托住江月白的背,缓缓地将江月白扶起,抱在怀中,将她身后的枕头叠在一起,又再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下。

    整个过程中,韩子谦目不斜视,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一分一毫的多余。

    心却不听话地扑通乱跳,耳朵也情不自禁地红透。

    江月白也一样,脸热心跳,却硬生生地绷住表情,避免视线接触。只盼着皇上早日班师回朝,将韩子谦从桃蕊宫带走。

    韩子谦扶着江月白坐好后,立即退后几步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韩公公,你先出去。”

    就在这时丽夏端着药碗进来,“娘娘,药煮好了。”

    江月白松了口气。丽春才八岁,还是个孩子,伺候自己洗漱更衣力气根本不够。丽夏今年十八,健壮有力很多,更靠谱些。

    “丽春你去把外面打扫了。”

    屋子里只剩下丽夏后,江月白才感觉放松了很多。

    祝大家冬至快乐,平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