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绝冷声,意有所指。
“陛下潜龙之时,先皇的晏皇后曾赐下一位侧妃,貌美擅琴,深得宠爱,但好景不长,因陇原晏氏之祸,晏皇后自尽,这位晏侧妃受惊难产,最终血崩而亡,一尸两命。”
听到此处,阿宝心中已有答案。
“其实,晏侧妃未死,而是成了云桑夫人?”
闻言,顾七绝摩挲着除恶剑柄,森寒道:“不仅如此。”
“云桑夫人的孩子,还活着。”
脑海中轰地一声,阿宝如醍醐灌顶,恍悟。
晏海熄,就是云桑夫人之子?
她的,皇兄?
警惕的阿宝,冷然审视顾七绝。
“你为何同本宫说这些?”
眼神复杂的顾七绝,像看戏,又像好心提醒。
沉默半晌,这位顾指挥使,意有所指。
“如今的陛下,膝下既有一位成年的皇子,李嘉妃腹中皇嗣亦已出生,是龙子,甚得帝宠。”
闻言,阿宝骤然想起自家凤燃皇叔曾提过,她昏睡的第七日,帝都的凤燃王府送来一封急报。
说的是李嘉妃诞下六皇子,老皇帝大喜,亲自取名曦。
曦,晨光初升,正是最富生机之时。
可见老皇帝对幼子寄予多大的期许和憧憬。
见状,密谋拥立六皇子的朝臣们更是频频小动作,甚至早朝之时,都旁敲侧击,欲说服老皇帝改立储君,以正朝纲。
谁料,老皇帝态度暧昧,不知为何,不松口。
但一场轰轰烈烈筹办的满月宴;
还有,将襁褓里的六皇子留在身边,亲自教养。
却像是老皇帝给朝堂六皇子一派的,定心丸。
帝都朝堂,愈发暗潮汹涌,风雨欲来。
思及此,再盯着顾七绝时,阿宝已从震撼里抽身而出。
平静片刻,她隐约觉得不对劲。
顾七绝哪里有这般好心?竟无偿送她一个皇族秘辛。
若有所思的阿宝,盯着顾七绝。
“父皇的御旨,在哪里?”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顾七绝捉摸不透这位阿宝公主的盘算。
轩辕皇氏的血脉,似乎天生懂得如何掌控至高权势,也因此带来了绵延不绝的夺嫡死斗。
眼下,李嘉妃的六皇子是威胁。
老皇帝是私生皇子,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威胁?
顾七绝在等,等阿宝对晏海熄起杀心。
但阿宝始终默然,直到茶案那壶煮好的茶凉透。
而她也不打算重新再热,只端起那杯凉茶。
顾七绝提了她被册封东宫储君的缘由,分明是暗示她得位全靠老皇帝膝下无子,而他又突然揭破老皇帝的风流秘辛,她猜测顾七绝此举的用意,只有一个最大可能。
——借她的刀,杀他想杀的人。
和她争权的皇兄?皇弟?阿宝稳住耐心,淡然再问。
“父皇的御旨,究竟在哪?”
顾七绝凛然沉默,半晌,从后背取下装着御旨的铁铸方盒,递到了阿宝手里。
暴雨淋了半日,这块秘铁寒意似冰。
阿宝默然拿在手里,轻轻拂过方盒的密锁。
即将打开它,她竟害怕御旨所写,是杀轩辕凤燃。
然而,阿宝意外看到,老皇帝竟只命她平定宣王府的叛乱。
沉默里,她攥紧御旨,暗暗掂量。
宣王府掌控着楚越八州,虽然宣王已死,但赵先生在宣王府暗中经营多年,楚越水师究竟是忠?是奸?
果然,不止是她对此惴惴不安,老皇帝亦是芒刺在背。
而老皇帝这一御旨,说是平叛,其实言外之意,是要她稳住楚越的商贸往来,确认银珠城的财富处于朝廷监管。
一棵树烂掉了,该怎么办?
计上心头,阿宝冷然抬眸,看向顾七绝。
“本宫稍晚些,将提审宣长渡。”
“顾指挥使执掌西狱多年,早有听闻审讯手段颇‘高明’,不如今日就请顾指挥使令宣长渡开口,也令本宫见识见识。”
顾七绝被这一句话,打得猝不及防。
莫名的,他竟生出一种不祥预感。
阿宝公主是想借他之手,除掉宣长渡和宣王府。
那么,倘若预感成谶,这位公主殿下打算如何对付他?
疑虑重重的顾七绝,直盯着阿宝。
茶案边的锦裙美人,若有所思的,等他回答。
这一瞬,他想起顾老大人曾问。
吾儿可知,大启数百年来,为何只出了一位文赢女帝?
那是因为,公主终究是女儿身。
若想抗衡朝堂,难如登天。
此番启程前,顾老大人更是盯着他,目光如鹰隼般冷厉。
大启要乱了,顾家却可趁乱而起,缔造百年望族。
半晌才回过神,顾七绝黑眸愈冷 ,攥紧黑剑。
“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