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放眼远望,心思越来越沉。
面对他们这群贸然闯入的陌生人,村民的平静,堪称麻木得死水一潭,仿佛早已——见惯不怪。
紧接着,村民们四散开来,有的提木桶,有的拿扫帚簸箕,将白骨堆砌到了村口的围墙旁,再提井水冲洗满地的斑驳血迹。
直到昨晚的血腥捕猎、残忍屠戮,再无痕迹。
村民们各回各家,紧闭家门。
忙活半晌,整座海岛渔村,终归寂静。
只剩风声,海浪,格外清晰。
再来便是,攥着贝壳手链,哭声渐弱的中年妇人。
一想到这位丧女的母亲,被独独留下。
思及此,阿宝扯了扯黑袍袍袖,“皇叔。”
轩辕凤燃了然,单手环腰,带他家小姑娘从屋顶稳稳落地。
然而,待阿宝默默走到中年妇人面前,蹲下来,却看到了这位母亲眼中的悲戚与绝望。
这一刻,她想。
她斟酌良久的那些安慰,其实苍白又无力。
又是沉默良久,阿宝递出袖中的帕子:“这串贝壳手链真漂亮,咱们把它擦擦,擦干净收起来,好不好?”
中年妇人抚摸着贝壳手链,眼泪如雨,“我家囡囡最喜欢这些亮晶晶的小东西了,海潮一退,她就像欢快的小鸟,一颗颗捡来贝壳串成链子。”
“我家囡囡,才四岁。”
“我不该生她的,不该带她来这世上。”
失去孩子的母亲,一滴滴泪无声砸在了贝壳手链。
阿宝维持着递帕子的动作,整颗心被揪紧。
黏腻的猩红海雾里,海浪哗哗拍打着岛岸礁石。
安静的悲伤,汹涌而来。
就在阿宝以为中年妇人拒绝她的好意时,帕子被接过。
她默然看着贝壳手链的血迹,被帕子和这位母亲的眼泪一点点擦拭干净,再被母亲对待绝世珍宝般,小心翼翼握进手心。
黯然低头,阿宝眼中强忍了许久的泪,倏地滚落。
恰好砸在手背,烫得重若千钧。
这时,有人在她身旁蹲了下来。
大手握住她后颈,温柔摩挲。
明明他一句话也没说,但她知道是黑袍皇叔。
一直陪着她的,刚刚保护她整夜的,她的凤燃皇叔。
深呼吸,却是铺天盖地而来的黏稠血腥气。
阿宝使劲眨了眨眼睛,继续憋住眼泪,这才抬眸。
男人虽然疲惫,却仍温柔看着她。
阿宝差点,嚎啕大哭。
却未注意到,中年妇人正一边盯着她腰间的红珠金刀,一边攥紧了贝壳手链,原本对她的感激,已被恨意取代。
但开口时,这份恨意却被藏得极好。
“姑娘是哪里人?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他们?”阿宝蹙眉。
中年夫人点头:“他们就是那些海匪,常常劫掠往来楚越海的商船,再将船上的商人带来这岛上,用来孝敬海王。”
一听这番解释,阿宝暗叹。
这座孟家村和楚越海匪,果然牵扯不清。
难怪,海熄能带她进岛。
但转念,阿宝又觉得海熄很是憎恶这座海岛的一切。
否则,怎会称海岛是地狱。
一想到手里并未掌握确切证据,贸然逼问这位如今的蛇虬岛海匪头领,也是浪费口舌,阿宝决定按兵不动。
但谢无碍心急口快,质问海熄,“是你把我皇姐!把我们弄到这鬼海岛的!你肯定知道如何离开!”
海熄神色极淡:“出不去。”
阿宝冷然:“不可能。”
虽然海熄带着她登岛的那处渡口,已然荒废,毫无船只。
但这座海岛潜藏着无数的诡异活死人,还有那些用人肉喂养的蛇群,根本不能自给自足。
她在海里遇到的那些恐怖怪鱼,便是例子。
若想养活整座岛,便只能从外面采买粮食蔬菜。
甚至那位躲在幕后,掌控这座海岛的作恶者,亦需要从外面运送朱砂、药材,用来炼毒。
阿宝笃定,这座海岛不止一个渡口。
果然,中年妇人突然道:“有船的。只是那船在岛的另一面,得横穿整座岛林,到了渡口还得有村长手令才能开船。”
闻言,阿宝抬眸,越过戏台,看向了远处。
红雾阻隔了清晨的日光,那片海岛的繁茂密林依然漆黑。
不必试探便知,黑林里危险重重。
阿宝决定,暂时留下来摸清孟家村的情况。
还有,找到失踪的孟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