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惜飞快地回到屋中,小鱼正和蒹葭翻花绳。
“娘……”小鱼喊了一半,慌忙又改了口,“爹,你回来啦。”
宋温惜心中一惊,她瞥了一眼蒹葭,见她只是恭敬地站起身,神色毫无变化,微微松了口气,弯腰问道:“小坏蛋,有没有欺负蒹葭姐姐?”
“没有。”小鱼无辜地摇了摇头。
“小公子很乖,不哭也不闹,沈世子放心。”蒹葭回答道。
宋温惜直起身道:“辛苦你了,既然我已回来,你就离……”
“沈世子,陛下来了。”刘公公的声音打断了她。
宋温惜微微蹙眉,刚下朝,他便来她的房中?这多少有点……
但她也无法拒绝,只能打开门:“陛下怎么来了?”
门外,晏望宸仍旧穿着朝服,整个人贵气逼人。
走进房门,他微微叹了口气,道:“朕乏了,来你这里休息一会儿。”
他瞥了一眼蒹葭,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刘公公和蒹葭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屋中的三人。
活像一家三口,宋温惜暗想。
“漂亮叔叔……”小鱼怯生生地喊着。
毕竟漂亮叔叔今日穿得威严无比,小孩子十分敏感,对穿着朝服的晏望宸,亲近不起来。
晏望宸弯腰抱起他,道:“怎么害怕朕了?之前不还非要朕抱?”
“陛下的寝殿……在隔壁。”宋温惜皱着眉,不想让他在她的屋中多停留。
宫中人多眼杂,他们母子藏在这里的事情,恐怕迟早会曝光。他居然还这样不避嫌?
“这整个宫城都是朕的,沈世子还想将朕赶到哪里去?”晏望宸故作听不懂的样子。
“陛下,若是后宫的娘娘们来此处找陛下……”宋温惜想要暗示,若被发现他在这里,恐怕无法同后宫那些妃嫔交代。
“朕早已下令,无人能进朕的寝殿。”晏望宸坐在圆桌旁,将小鱼拎到自己的腿上坐着,道,“昨夜的事,你都知道了?”
宋温惜微怔,淡淡地“嗯”了一声。
“没有什么话想同朕说?”晏望宸的暗示不明而喻。
宋温惜抿了抿唇,艰难开口:“谢陛下……救命之恩。”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被他救了。
她又道:“但是,若非陛下那日非要同臣游集市,臣的宅子……也不会……”
晏望宸阴沉的目光扫来,让宋温惜咬着唇,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这是怪朕连累了你?心疼宅子?”晏望宸冷笑一声,道,“好,好,好,朕赔你宅子便是。”
宋温惜心中暗喜,虽然在宫中住得提心吊胆,但起码不用自个儿掏钱修宅子了。
“漂亮叔叔,你看。”小鱼从怀中掏出陈卿安送给他的竹编蜻蜓。
晏望宸垂眸,唇角微勾,接过竹编蜻蜓看了看,问:“哪来的?编得倒是精致。”
宋温惜身子一僵,刚要开口,便听小鱼欢快地直言道:“陈叔叔给的!”
晏望宸捏着竹编蜻蜓的手一顿,冷眸看向宋温惜,冷笑一声,道:“陈卿安给的?沈世子同陈卿安,似乎甚是密切。”
宋温惜担心她与陈卿安走得太近,会让晏望宸发现她的身份。毕竟陈卿安之前以为她只是沈温淮的时候,总是对她十分冷淡。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解释道:“父亲临行之前,陈世子来府中相送,为了安抚小鱼,才给了这个。”
“是么。”晏望宸一把将那竹编蜻蜓扔到一旁,道,“小鱼,我们不要这个,朕给你更好的。”
小鱼见自己十分爱惜的竹编蜻蜓就这样被晏望宸丢掉,“哇”地哭了起来。
“我不要别的!你把蜻蜓还我!哇——”他在晏望宸怀中哭闹起来,用力挣扎。
晏望宸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小鱼,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抬眸求助地看向宋温惜,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宋温惜连忙上前将小鱼抱起,然后又将地上的蜻蜓捡起,还给小鱼,轻声哄道:“小鱼乖,你看,这不是还好好的?”
小鱼刚搬到新的地方,祖父又突然离开,他本就藏了许多情绪,眼下被晏望宸这样一逗,更加忍不住,哭得震天响。
宋温惜略带埋怨地瞥了一眼晏望宸,只见他正抿着唇,心虚地坐在圆桌旁,纤长的手放在桌上,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他终于忍不住起身,对小鱼道:“抱歉,是朕不好,朕不该……”
“嘘!”宋温惜皱着眉让他噤声。
小鱼现在恐怕听不得他的絮叨。
晏望宸抿了抿唇,喉结微动,他只能闭口不言,站在一旁看着宋温惜哄着小鱼。
待小鱼的小脸儿都哭得通红,他才终于累了。手中仍旧攥着蜻蜓,头却依偎在宋温惜的肩上,沉沉睡去。
宋温惜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将他放下。见他没有醒来,她才松了口气,直起身子。
“陛下跟我出来说。”宋温惜见他还不肯走,只能将他叫出屋子。
晏望宸此时像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地跟着宋温惜走出了房门。
“抱歉,朕不知道小鱼会这么大反应。”晏望宸率先对她道歉。
宋温惜微微有些惊讶,虽然晏望宸害得小鱼哭闹不止,可毕竟他为所欲为惯了,此时低声下气地道歉,倒是让她觉得十分奇怪。
“陛下毕竟没养过孩子,不了解小孩子的脾气也是正常的。陛下应该还有不少公务要忙,臣就不送了。”宋温惜淡淡道。
赶人之意,不言而喻。
“小鱼很喜欢陈卿安吗?”晏望宸突然开口问道。
宋温惜微微蹙眉。
喜欢倒说不上,只不过陈卿安很会安抚小鱼的情绪,小鱼便也不排斥他。
只是,她何须同他说这些?小鱼又不是他的臣子。
“这与陛下无关。”她冷淡地道,“陛下还是把心思放在江山和百姓上吧。”
说罢,她回到屋中,轻掩上房门。
门外,晏望宸眼底的情绪翻涌,站在原地沉默地站了许久,看不出在想什么。
待他觉得膝盖都站得僵直,才缓缓抬起脚,离开了宋温惜门前。
远处,角落的阴影里,一道阴冷的目光盯着宋温惜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