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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摘下面具

    过年的银钱有了,大家伙去城里办了两次年货,过年的东西也便有了。

    攒了银钱的,各自寻了钱娘子,去城里做了套新衣裳。

    城里出了事,还是清汤大老爷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军中人,所以除夕到来之前,二丫一直安安分分待在医馆,哪里也没去。

    比起二丫的“自由花心”,武功要练、医术要看,还要跟着哥哥学兵法、背诗词,小承影要专一的多。

    卖天麻回来后,他愈发寡言少语,心思全用在练功上。

    有时候甚至三更起、两更眠。

    天赋和努力的双加持,他的功夫突飞猛进。

    腊月底,钱娘子她们熬了麦芽糖,小孩们背着背篓去集上,边吃边买,赚到的钱各自分了当压岁钱。

    今年的除夕,是医馆最富足的一年。

    桌上有鸡鸭鱼肉、每个孩子都有一套新衣裳。

    年夜饭照例分两拨,钱娘子领着孩子,在前院,她们人多摆了三大桌还十分拥挤。

    杏娘一家在小楼里。

    沈庭派人送来了银子、新衣,还有两封书信。

    饭桌上,沈晏修念着阿爹给自己和妹妹那封,“阿爹说明年或许可以同咱们一起过年。”

    或许一词充满不确定。

    二丫都快要想不起来阿爹的相貌了。

    她有些不高兴,可是瞥见阿娘脸上的失落,立刻情绪高涨道

    “祖父去世,按律当守孝三年,阿爹过不来是正常的。”

    “阿娘你别难过,这说明阿爹是个有孝心的好男儿,好男儿值得你托付终身。”

    毕竟是相爱的夫妻,杏娘两年不见自己的夫君,尤其是这样的日子,难免有些难过,可经女儿这样一说,心上乌云被驱散些。

    她故意嗔道“你从哪儿学来这些话?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托付终身就胡说?”

    “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二丫啃着大骨头,“吴大、双玉、承影他们都对我托付终身啦,我要对他们一辈子负责的。”

    “就跟阿爹对阿娘一样。”

    杏娘“……”

    说她不知道吧,她还晓得负责一辈子。

    说她知道吧,她阿爹还能跟她一样,一下负责那么多?

    “哪有对那么多人一辈子负责的?男子一辈子只能对一个女子负责,否则便是花心。”

    沈晏修往妹妹碗里夹了一大块鱼。

    二丫脑袋转得很快,她满脸油污看着哥哥,“你的书上是男人对女人只能一个,没说女人对男人不可以很多个吧?”

    沈晏修“……”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我、我是大王,要是只对一个负责,其他人会不高兴的,我不能厚纸薄笔啊,哥哥你说对不对?”

    成语诗词一用一个错的人,竟然还同自己自己哥哥讲起道理来了。

    关键是,沈晏修竟然反驳不了。

    “而且哥哥我告诉你,山牛都有三个了。”

    二丫放下她的大骨头,伸出三根油指。

    杏娘好奇道“山牛?是给咱们送半扇猪来的那个小姑娘?”

    “人家才不是小姑娘!是山大王!我已经跟她说定了,明年我给她做药,她给我武功秘籍。”

    “你做什么药?”药关人命,杏娘眉头一蹙,严肃道,“不许胡闹!”

    “我可以!”二丫拍着胸脯道,“承影吃了我做的药,一点事儿也没有,说明我是天生的药圣。”

    “你、你给小承影做药了?做了什么药?”

    “他在山上丢了魂,我给吃了安神药,你瞧他现在,可好了。”

    “我说呢!”

    杏娘恍然,“钱娘子说这孩子近来总容易晕,还以为是他练功太刻苦,合着是吃了你给的药?”

    二丫咳了一声,扭头看向沈晏修,打岔道

    “哥哥,你是不是很久没见到山牛了?明儿我们去她山上,我而今是山上的二大王,你去了,保管给你排面。”

    沈晏修浅笑不语。

    杏娘“你明儿哪儿都不许去,给我把喂给小承影的药,一个一个找出来,少一味你自己看着办!”

    “这孩子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吃。”

    杏娘担心,听到前院的孩子们已经在放炮,便出去寻了小承影,摸着他的左右手腕,搭了好一会儿脉。

    体内竟有中毒迹象。

    杏娘现在严重怀疑,双玉的病迟迟不好,也有自己女儿的“功劳”。

    “胆子怎么这么大?一个敢开,一个敢吃。”

    院子里的玩闹声传进来,小承影想找二丫,温柔道“阿娘,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卿卿什么都没给我吃。”

    这个时候还隐瞒。

    “轻轻?什么轻轻?”杏娘问。

    小承影脸上闪过一抹心虚,“没有,我是说……阿娘,我可以出去玩了吗?”

    “去吧,明儿不许吃二丫给你的药了。”

    小承影点头,“好。”还敢吃。

    无崖城在边境,受西南诸国影响,除夕有登高祈福的习俗,杏娘不许她们大晚上去爬山。

    且无崖城不像隔壁邕周城山连山,它的近处亦无高山。

    吴大他们在院子里放烟花,二丫到门口大树下爬高。

    跟屁虫小承影紧随其后。

    两个人胆子一个比一个大,将脑袋伸出树冠,将桃符挂到最顶端,看着烟花在夜空绽放。

    “你许了什么愿望?”二丫问。

    小承影毫无保留道“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又问,“你呢?”

    “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二丫双腿悬空,摇了摇,“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小承影“……”

    “那我怎么办?”他有些慌张。

    二丫拍拍他的肩,宽慰道“事在人为,许愿都是假的,骗小孩的,不必当真。”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就是小孩呀。”

    小承影“……”

    那一晚,小承影对着夜空,将自己的心愿换了上百种说法,一遍遍上达天听,只希望老天爷念在自己是个小孩子的份儿上,忘了方才泄露心愿。

    莫叫自己愿望落空。

    今年的春暖比往年来得更早些,正月间春梅绽放。

    换季时,最容易生病,杏娘用沈庭托人送来的银钱,补了许多常用药材,与钱娘子她们去周围村子里行医布善,教老百姓预防时气。

    孩子们通常也会跟去帮忙。

    不过上元节前几日,孩子们不会跟着。

    大家伙照例凑钱,去街上买了纸笔颜料、砍了竹子,熬了浆糊,在院子里做灯笼,等上元节前拿去街上卖。

    院子里识字的孩子不多,能写一手好字的更少,往年都是沈晏修和双玉在灯笼上描绘写字。

    但是今年不同。

    沈晏修要准备岁试。

    他不想阿娘和妹妹一辈子戴着面纱面具生活,而要摆脱这样的生活,只有为姜家翻案。

    阿娘不希望自己入仕,可入仕是唯一提起重审的机会。

    拳头只能护一时,缩在永州不是长久之计,他要走到人前、站到人上,权位才是真正保护阿娘和妹妹的利器。

    二丫不晓得什么姜家什么翻案,但是哥哥私下同自己说了要科考,她就不能扰了他。

    原本少了哥哥的参与,双玉一个人是写不了那么多的,不过好在还有承影。

    他在宫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哪里也去不了,成日不是看书便是写字。

    这绘画题字,下笔风雷,并不比沈晏修差多少。

    院子里的孩子很现实,谁有用便跟谁走得近些,小承影画得灯笼招人喜欢,卖得快,大家便与他走得近些。

    更重要是他的拳头,已经能让大家尊重他。

    双玉因此多受了冷落,与承影私下的关系更差了。

    小承影是不在意的,若是双玉能离二丫远些,他甚至可以当双玉不存在。

    上元节他们去街上卖灯笼,回来时将一棵无主、但开得热烈的金线绿萼薅秃,带着满背篓的花朵回去,打算晒干了泡茶喝。

    春风一吹,小山包的草绿了。

    三月三女儿节,院子里的小姑娘都得到一套小裙子,二丫亦不例外。

    她素日短衣长裤,泥里来土里去,极难得穿上裙子。

    南北方的孩子个头是有差异的,二丫的父母个子都高,她在无崖城同龄人中,简直鹤立鸡群,素日谎称及笄之龄,也少有人怀疑。

    今儿杏娘特意给她梳了京中女孩子常梳的交心髻,发上簪花。

    连面具也换成了面纱。

    灵动可爱。

    大家伙一起去挖草药,吴大眼里全无美感,只有满腹牢骚

    “多麻烦呐,不能上树、不能骑猪,还容易踩脚。”

    其他小孩深以为然,小承影却是看直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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