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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佩蓉原名姜佩兰,她的弟弟叫姜从容,她便是化用了弟弟名中一字,才得了佩蓉之名。

    “我何曾骗过你?这些年我一直不曾放弃找他,是你不愿相信我。”

    沈庭这话确实没有骗江佩蓉,只是时间过去久远,当年的线索又不多,还不敢大张旗鼓寻找,是以进展缓慢。

    “罢了,你也不愿知晓,来人——”

    江佩蓉将玉儿放到青霜怀中,打断了沈庭的话,“青霜,今晚你来照顾靖宁公主。”

    青霜被沈雁归惯得,连摄政王都不怕,更何况是沈庭,“夫人,你不必怕他,万事有王爷和王妃呢!”

    沈庭剜了青霜一眼,这若换成自己身边的下人,敢这么无视尊上,这会子已经拖出去军棍处置了。

    “无妨,你出去吧。”

    莫说从前是夫妻,便不是又如何?

    江佩蓉不是那些将三从四德刻进骨子里、将贞洁牌坊抱在怀里过日子的女子。

    军中没有女使伺候,小兵送了热水和吃食进来便退下,沈庭习惯性去拉她的手坐下,“从前你不是一直说想要试试军中的烈酒烤羊排吗?这是我方才特意命人去准备的,你快尝尝可喜欢?”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久到江佩蓉已经忘记是哪一年,自然也就寻不到当年的感动。

    她躲了手,自理着衣裳从容坐下,拿起筷箸吃了一口切好的羊肉,目不旁视道:“将军既有消息,不妨直说。”

    沈庭那悬在半空的手,颇为失落,“都过去一年了,你的气还没消吗?”

    他以为自己在使小性子?江佩蓉道:“沈将军,说正事吧?”

    沈庭因她的态度不爽,“你而今如此有底气,无非是因为雁儿,可你莫要忘了,姜家犯的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底气。

    这个词用得很好。

    年少恩爱时候的坦诚,成了往后岁月里无尽的痛苦。

    便是因为身后无人,还有命案、儿女,处处都是软肋,她没办法去拥有底气,所以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让自己往东、自己便要往东,往西,便要往西。

    在沈家那些年里,他高兴便来宠幸,不高兴便消失无踪,年少的恩爱也便都消磨了。

    前些日子在殷县别苑,她鼓起勇气与王爷说姜家之事,本想一力承担,王爷一句“她不是墨家人”,确实叫她魂不附体。

    可后来雁儿私下告诉自己,王爷的意思,不是不认她这个王妃,而是他从不认为雁儿嫁给他,便是委身整个墨家。

    王爷之所以说那句“不是墨家人”,是因为他眼中,雁儿不是摄政王王妃墨沈氏,不是将军千金沈氏,只是她自己。

    他那时候生气,是气雁儿不信他,仅此而已。

    他们夫妇确实已经开诚布公谈过,还特意一同告诉自己,那是先帝所犯罪孽,待回京之后,必定要为姜家翻案。

    而今女儿成了自己最大的靠山,江佩蓉确实什么都不怕了。

    “沈将军的意思呢?”她将口中的肉咽下,抬头,面色冷淡道,“是需要我做点什么才肯开口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要明白,倘若摄政王知道此事,别说雁儿保你,你的宝贝女儿连她自己都保不住!”

    摄政王可与你不同,江佩蓉道:“沈庭,你总是这样,当年我初进你沈家家门,你便是如此,而今还是这样,明明心里想要挽回,可总不愿坦露真心,爱人先护己,留人先捅刀。”

    “我……”

    “其实,你才是那个没有底气的人吧?永远不敢放手去爱。”江佩蓉现在看他反倒有些可怜,“我弟弟的事情,你愿意说便说,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我不会因为从容,再去答应你什么,叫雁儿为难。”

    女儿将来是要做大事的,自己这个当娘的任何一个决定,说不准将来都会影响到她,江佩蓉帮不了女儿,却也不能给女儿拖后腿。

    少年夫妻老来仇,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却也是多年前便预料到的结果。

    沈庭从她的话语里,看到了她的决绝,也没有过多纠缠,他从架子上抱下来一个锦盒,从里头拿出一枚玉佩。

    江佩蓉一眼便认出来,眼中泪光点点。

    “从容的玉佩?”

    当年她和弟弟离开姜家,医术更高的她得了父亲随身的金针和医书,弟弟则拿了母亲的玉佩,作为信物。

    “你从哪里找到的?”

    “上个月我去陵州巡视,偶然的机会,在当铺瞧见的,掌柜的说那客人是寄存,不能卖,我使了些手段。”

    强买强卖。

    “那……”江佩蓉一时激动地话都说不好,“是、是他吗?”

    “我记得你说过,容儿小时候受过伤,掌柜的说,客人是个男子,个子约莫比我矮半个脑袋,右耳上有个小洞、脖子上还有道疤。”

    江佩蓉闻言,眼泪瞬间滚落下来,“是他、真的是他,容儿没死,他没死。”

    沈庭手下意识抬起来,想要将她拥在怀中宽慰,想了想,伸手讨要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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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同掌柜的说了,若是客人来赎,便让人来寻我,估摸着他的意思,这几日便是赎期,所以这玉佩,暂时还不能给带走。”

    江佩蓉连连点头,双手将玉佩放回他手中,又侧脸抹了眼泪。

    “谢谢你。”

    到嘴的“庭郎”被咽了回去,她也没有刻意再补一句“沈将军”。

    晚膳过后,二人分开洗漱。

    沈庭命人拿了套新的床单被套来,将床上的换下。

    士兵们都以为他们的大将军今晚有事要做,连守帐的士兵,都懂事的往前走了两步。

    “我睡榻上。”

    简单的一句话,已经带了刻意的疏离。

    沈庭还是爱她的,但他不得不承认,佩蓉说得没错,他永远不会全无保留去爱一个人。

    他一定会给自己留足退路。

    爱人之前先爱己。

    灯熄灭以后,帐中漆黑一片,他们听着彼此的呼吸,谁也没有睡着,谁也没有说话。

    火把的影子投到帐上,来来往往。

    通往陵州城的林子里,已经开打,刀光剑影。

    他们原趁着破山和侍卫长专心清淤,派人悄悄去主马车里偷孩子,眼瞧着摄政王夫妇回来,来不及掀开看一眼,便将“孩子”抱走。

    还据此为筹码,让摄政王夫妇束手就擒。

    对方人多,硬碰硬,总会有伤亡。

    沈雁归和墨承影当即丢了兵器,表示让自己的护卫离开,他们只要不伤孩子,怎样都可以。

    齐荣的目标本就只是摄政王,若能兵不血刃,活捉摄政王和那个美人王妃,他自然也不会让自己手下的兄弟白白送死。

    破山和侍卫长等人丢车弃马,毫不犹豫离开,墨承影还因此被齐荣嘲笑,说他残酷冷血,所以身边没有一个忠心之人。

    那二当家和四当家亲自下山来,将沈雁归和墨承影绑了,想要带回去好好折磨一番。

    “如此娇花,真叫人舍不得动粗。”

    四当家用麻绳缠着沈雁归的手腕,那手十分不规矩地摸着她的手,“小美人儿,今晚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强硬?什么是粗壮?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墨承影的手分明已经被牢牢绑到身后,那麻绳却忽然散开。

    他生生掰断那四当家的手,那四当家的胳膊被反扣到后背,被迫单膝下跪。

    “我的女人,你也敢碰?”

    他身后的二当家当即拔刀,想要直接砍了墨承影。

    锵一声,刀出半截。

    沈雁归高抬腿落脚,一个重力下压,那二当家的刀没有拔出来,整个人跪了下去。

    咚一声,灰尘轻扬。

    “我的男人,你也敢碰?”

    沈雁归开口只比墨承影慢了一个字,二人声音几乎重叠。

    两个当家的也几乎是同时下跪。

    奇峰寨本就不是什么草包寨,能在一群亡命之徒里头当家主事,那二当家和四当家也算得上是个人物。

    可眼下二当家轻易失了手、四当家干脆吐了血,包围的山匪举着刀、哆哆嗦嗦想上不敢上。

    沈雁归脚尖一踩一踢,掉在地上的刀轻易到了手上,她将刀架在四当家脖子上,看向齐荣,“想必你就是大当家吧?”

    “你们要杀人,总要有个理由吧?若是求财,我们可以给你,多少银钱都不是问题。”

    齐荣没想到二当家和四当家亲手捆的人,能在众人眼皮子地下脱困,更令人震惊的是,二人的身手,远远超过自己方才预料。

    大意了。

    索幸还有个筹码,粗麻布遮面的齐荣掐着襁褓,高举道:

    “哼哼,想要用银钱买平安?做梦!”

    偶尔几个火把亮着,反倒叫周遭显得愈发黑暗,墨承影拖延时间道:

    “或许你我之间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老子要杀的就是你们墨家人!不只是你,整个墨王室,老子都要全部杀掉!”

    齐荣没有让他们做个明白鬼的打算,他语气坚决,多一个字的解释也没有。

    墨承影按着二当家的脑袋问道:“行走江湖,义字当先,大当家难道就不管你这两位兄弟的死活了?”

    “生死有命!”

    齐荣并不打算救二当家和四当家,“老子的耐心是有限的,再给你一次机会,束手就擒,否则你女儿……”

    沈雁归瞧见刀身有模糊的影子飘过,这山崖算不得多高,估摸着时间,破山他们应该快上去了,她看向墨承影。

    “夫君,这很明显,他们是反贼,想要篡位!”

    墨承影点点头,“夫人所言有理。”

    寒光一闪,沈雁归用刀削了四当家的脑袋,与此同时,墨承影双手一旋。

    咔哒。

    二当家的脑袋转了个大圈,一双眼瞪得跟牛眼似的,人没了。

    “哎呀,墨家与你的仇,又多了一笔。”没有价值的人,留着也没用。

    沈雁归接话,“还多了我这个仇人。”

    墨承影摸摸沈雁归的脑袋,“莫怕,有夫君在。”

    齐荣瞧着这两人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胸口要炸,“贱人!你信不信,老子立刻掐死你们的女儿?”

    墨承影笑了一声,看傻子一般,“尔既有心要本王性命,难道不知本王暴名在外?区区一个婴孩,也想威胁本王?你也未免太小看本王了!”

    “夫君,错了。”

    沈雁归好心好意纠正:“那不是婴孩,那是婴孩的尿布。”

    她委屈道:“大当家的着实瞧不起人,好歹用我们女儿威胁威胁我们,偷我女儿的尿布,算什么意思嘛?”

    “尿、尿布?”

    齐荣伸手一捏:软的!

    拆开一瞧,当真是屎尿布。

    齐荣忙不迭甩手,身上仍沾了污物。

    墨承影颇为骄傲道:“我家靖宁下午刚拉的,新鲜的~比你干净多了~”

    “真是蠢到没边,哪家孩子被你那般举着不哭?”

    齐荣倍觉耻辱,一声令下。

    “撤!”

    随着这一声,持刀包围的山匪迅速后退,接着一声哨响,埋伏在林子里的弓弩手、山崖上的投石手,全都冒了头。

    哗啦啦。

    飞矢如雨,邦邦邦,钉在车轿和山体上。

    马儿中箭嘶鸣,试图挣脱缰绳逃跑,但是羽箭太多,它们全都倒下。

    沈雁归和墨承影手里的刀快速旋转格挡,叮叮叮,几乎已经成了一个寒光闪耀的平面。

    那些个箭矢几乎擦着他们的身体落下去。

    两人用车轿做掩体,山上又滚下巨石,轰隆隆,迫使他们离开车轿的掩护。

    而对方的飞箭仍源源不断。

    齐荣站在黑影里,大声得意道:“墨承影,今日之死,全系你咎由自取!你若要怪便怪你爹!!怪你出生皇家!!怪你自己残暴不仁!!!”

    墨承影听声辨位,手腕转动,数枚飞矢掉头,逆着箭雨精准射向齐荣。

    黑暗中隐隐传来一声吃痛,兼带骂娘。

    林中出现火光,飞箭成了火箭,而且比方才更密集。

    两人体力尚可,手中刀却已经告急,再这样下去,他们非得成为刺猬不可。

    墨承影将身挡在沈雁归之前,心中暗骂破山废物,废物便在这时候得力。

    山崖上的人石头停了,崖顶上很快有尸体掉下来。

    破山和侍卫长杀匪夺弓,一行人在山顶列成两排,朝着密林搭弓射箭。

    “啊!呃!”

    不时有匪徒中箭。

    齐荣下令熄灭火把,同时一枚信号烟花升空。

    月上中天,林中愈发黑暗,破山他们虽然占了地形优势,奈何吃了光线的亏,并不能准确辨认林中山匪的位置。

    仍有箭矢朝墨承影和沈雁归飞来,只是密度大减。

    被护在身后的沈雁归,寻到机会,拉着墨承影,再次躲到车轿后头。

    车轿已经被火箭点燃,地上星火点点,墨承影瞧见沈雁归腰间东西落下——是她的金针。

    那是她外祖传给她娘、她娘给她的、姜家唯一的遗物。

    山顶三当家看到信号支援,护卫匀出一半和破山一同应对山匪,山上的羽箭少了,林子里的便更密了。

    墨承影松了沈雁归的手,探身去捡。

    正好迎接新一轮密集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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