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在战场中央响起。商如意只感到眼前一黑。这一刻,周身的血都涌向了头顶,一时间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远,随即,所有的声音又如同潮水一般朝自己用来,她的视线一点一点的模糊,再慢慢的清晰。而在视线最清晰的那一点上,她清楚的看到,矗立在突厥万人大军中央的那个人,手中长弓在那一道寒光闪过之后,崩然碎裂!那是宇文晔射出的那一箭!他竟一箭,将阿史那刹黎手中的强弓硬生生的射碎了!那一箭并未就此停住,携余威狠狠射过了阿史那刹黎的头部——所有的人,连同商如意,全都在这一刻睁大了双眼,只恐看错半分,甚至连紧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也在这一刻冰冷僵硬。然后,所有人的看都到,阿史那刹黎的身体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被强弓崩坏而割裂的双手带着血,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脸,一瞬间,鲜血从他的脸上涌了出来,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可汗!”十万大军中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嘶吼,吼声震天,一下子压倒了草原上,雁门郡内所有的杀声!阿史那刹黎,中箭了!突厥兵大乱,一下子全都停止了冲杀的脚步,众人急忙调转马头开始往回跑,而城中的突厥兵虽然还没有来得及看到发生了什么,可是,大业王朝的援军赶到,背后的兵马被截断,而且开始撤退,他们也已经明白,此刻,大势已去。这些人立刻开始往城门外退。他们这一退,大业王朝的士兵们群情激昂,尤其在看到对方将领中箭,更是觉得天赐良机不可错失,一众人马顿时大喊道:“杀啊!”一时间,气势如虹!压倒性的气势在战场上甚至比锋利的刀剑和精妙的布局更加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当看到阿史那刹黎中箭的那一刻,战争,似乎已经结束了。可是,在商如意的心中,却还没有。她的心,突突直跳。并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胜利,也不是因为终于解困的轻松,而是,在万军之中,她的目光,突然搜索不到宇文晔了!他在哪里刚刚那一箭之后,他人呢阿史那刹黎的鸣镝,又射向了何方有没有射到他这所有的疑惑接连涌来,逼得她几乎窒息,商如意急切的翘首远望,却见刚刚还呈人字形的那支队伍,这个时候突然聚拢起来,而在他们的中央,一个身影突然又立了起来,像是刚刚几乎倒下,却又在这个时候拼尽全力的重新撑住了身形。是宇文晔!他没事!商如意的精神一松,只感到全身的血液都重新开始流淌起来,立刻,后背就传来了一阵异样的热度,可这个时候她也已经顾不上这些,只狂喜的看着远处那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但下一刻,一抹血色突然刺进了她的眼中。商如意一愣,再睁大双眼仔细一看,发现宇文晔虽然又撑起身子,可是,他的身形摇晃,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巨大的痛苦,而再看他的身上,分明有鲜血在往外喷涌。周围的士兵已经一拥而上,拼命的将他护在中央!他,中箭了!商如意只感到脑子里嗡的一声轰鸣,顿时周围的一切都听不到的了,她转身便要朝城门额外跑去,可刚一转身,手臂上沉重的力量又一次将她拉回去。这一次,更有一股剧痛从她的肩膀上传来。回头一看,是楚旸,他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又或者,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有些发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但他的手,却是紧抓着商如意不放。“你放开我!”这一刻,商如意急切之间竟也忘了尊卑,甚至在他的手中挣扎起来,可是越挣扎,越无力,就听见楚旸沉声怒喝:“你的伤!”“……!”商如意一惊,再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肩膀上的箭伤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鲜血透过衣衫,已经染红了大半个后背,难怪她的双手越来越无力,而剧痛一下子席卷了全身,如同狂涌而来的浪潮,瞬间便将她吞没。商如意的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昏倒过去。可是,她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头,看向远处那完全混乱的战场。宇文晔……终于,在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大军激起的烟尘当中的那一刻,商如意彻底的陷入了昏迷当中,只是,她仿佛又闻到了那股苍然的冷香,在一片混乱当中紧紧的包裹住她,可她的心,却已经不知道去向了何方……|这一次的昏迷,不像是昏迷,反倒像是被黑暗和疲惫禁锢。商如意一刻不停的在挣扎,想要挣脱那种禁锢,而剧痛,也在不停的侵扰她,令她坐立难安。不知挣扎了多久,也不知在昏迷中被人摆弄了多久,她终于积攒起了一点微弱的力气,勉强的睁开了双眼。一睁眼,就立刻被眼前的光亮所刺,又闭上了眼睛。但耳边,已经清晰的听到了图舍儿狂喜的声音:“小姐!”一听到熟悉的人的声音,她顿时又更清醒了几分,也有了一点力气,慢慢的眯起眼睛,再睁开,总算看清了自己周遭的情况——她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房间,又一次趴在了床上,门窗紧闭,但即便是从窗纸上透出的一点光亮,也刺得她两眼酸痛,泪水涟涟而落。守在床边的图舍儿立刻拿出手帕轻轻的为她擦拭,又哭又笑的道:“小姐,你总算醒了。”“……”“你都昏睡了一天了,要是再不醒,我,我也不想活了。”听到这话,哪怕没什么力气,商如意也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苦笑:“胡说什么……”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周身真的没什么力气,好像死过去一回,又再活过来一般,后背的伤处还在不断的阵痛,图舍儿急忙道:“小姐,你可别乱动了,你背上的箭伤裂开了,再动,胳膊就要废啦!”听到“箭伤”两个字,商如意突然一个激灵。昏迷前的一刻,一瞬间在她的脑海里清晰了起来,她立刻睁大眼睛看向图舍儿:“宇文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