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基,换言之就是支撑修玛灵魂的东西。通常来说,最能支撑灵魂的是肉体,很少有什么容器能比肉体更容易被灵魂接纳。
但你我都知道修玛不能按常识理解。
她原本是灵魂石中的灵魂存在,被迦勒底以三次元的魔力运作方式激活,然后与玛修的身体结合。这之后,迦勒底没有一个人深入思考过某个问题。
诞生于奈恩星的灵魂石用三次元的方式激活,其中的误差有多少。
达芬奇思考过,甚至还做过很坏的打算,但迦勒底的设备无法掌握灵魂石的全貌。再加上修玛身体状况,言行举止——抛开性格问题不谈——与常人无异,便默认这是成功了。给修玛做身体检查时也未发现异常。
但事实上,修玛的灵魂并不稳定,或者说与肉体的关联不紧密。
有个很直接的例子。
“让我猜猜哈。”
桑基恩抱着胳膊打量修玛。手指摇来摇去,神神秘秘的,好像个预言家。
“你时常会有奋不顾身的举动,不考虑自己会受多重的伤。因为你对肉体的损伤有些迟钝。”
达芬奇的眉头不由得抽动一下,真说中了。修玛敢拼命这一点有目共睹。除了她的使命感,肉体疼痛迟钝也确实是个原因。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与蒙西战斗时三番五次的死亡。每一次都是足以动摇任何意志的痛苦与折磨。按说肉体痛苦到一定程度时,会本能地采取自保举动。
但这些在修玛身上似乎看不到。她从不会对承受痛苦感到丝毫犹豫。
修玛却不以为然。
“所以呢怎么了”
“这说明你的灵魂没有和这女孩的身体完全融合。”桑基恩说,“所以你能承受相当的痛苦,因为你对疼痛迟钝。”
“那不是更好吗”
“好什么啊”达芬奇忍不住说道,“连自己的伤情都掌握不了,早晚会出大问题的。勇敢和鲁莽可不能混为一谈啊。”
“问题还不止如此。”桑基恩继续说道,“迄今为止,你们可能还没遇上擅长对灵魂施加攻击的对手。这类人在奈恩星可是散个步都能碰上几个,蛇影之手的avenger更是精于此道。今后在根源地,也保不齐会遇到这样的家伙。”
“所以碰上他们我就会灵魂出窍吗”
“如果只是那样,大不了把你装瓶子里。就怕有人能操控,修改你的灵魂。到时候你一倒戈,别人怎么办立香不得纠结死啊。”
这话对修玛特有用,她低了低头。
“那按你说的,把灵魂石融了就能避免这些事了”
“当然。”桑基恩自豪地一拍胸,“我的技术没得说。让灵魂石成为灵魂与肉体的纽带,可以使二者关系更紧密,你控制身体会更自由。而且,记录在灵魂石中的那些原本属于你的力量,也会更容易被激发出来。”
真不错。这就是说,今后可以省略用圣杯刺激灵魂石,从而提升修玛身体能力的步骤了。
好事,确实是好事。虽然是好事。
也不代表达芬奇没有担忧。
“一下子把灵魂石全填进去,会不会太着急了总得让修玛有个适应过程吧”
桑基恩眨眨眼。
“你说得很对呀,技术顾问。但不要紧。毕竟她原本与这灵魂石是一体的,现在不过是落叶归根……不太准确。物归原主,嗯,是这个意思。不会出什么意外啦。”
“我相信你的本事,也相信修玛很欢迎任何能让她变强的方法。但凡事都留个保障是我的作风。我觉得还是等新的医务室建好,在设备的辅助下进行融合,会更安全。”
“那样可就没法保证灵魂石的安全咯。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
魔神指着修玛手里的灵魂石。
“这东西被激活后,就会一直处于魔力流失的状态,必须用容器保存才行。你们迦勒底肯定这样做了吧一旦脱离容器,魔力就会越来越少,融合的效果也会越来越差。很遗憾,我这里提供不出能阻止流失的东西。而且与其考虑怎么阻止流失,不如赶紧融了。”
“这……”
“放心。一开始会有点难受,过几天就好了。要实在担心,可以等医务室建起来以后,再给修玛做体检嘛。要是你觉得不合适,我再取出来便是。”
好家伙,想的还挺周到。但确实像桑基恩说的那样。
从修玛诞生那天起,灵魂石的力量就开始衰减。达芬奇用了与保存圣杯差不多的容器才抑制住。
她也想过把灵魂石融入修玛的身体,就用不着一遍遍用圣杯刺激了。然而迦勒底的技术无法做到。
既然现在有这个条件,那就融了吧。看修玛都开始露出期待的表情了,何况这也不是坏事。
达芬奇终于松了口。
“交给你了,桑基恩。”
又是几天过去,迦勒底进入新基地已经一周。
管制室正在顺利建设中。灵子转移装置修复完毕,用来代替迦勒底亚斯的观测系统也开始组装了,再有个十来天就能完成。
有桑基恩和他那十万个领地做靠山,加上达芬奇的技术,迦勒底遇到的问题都能解决。
刑部姬的新房间提前完工,但公主的心情没怎么好转,那满屋子的游戏,漫画,手办,海报,已是一去不复返。
她已经跟桑基恩商量了,看看能不能用读取记忆的手段,把那些宝贝尽量复原。也不是说只为了自己,那些东西都可以成为今后的资料嘛。
戈尔德鲁夫的所长室与刑部姬的房间同时完工。新所长对这房间甚是满意,主要是桑基恩搞来了一套用于制作蛋糕的器具,完全按照戈尔德鲁夫的要求打造。
这算是戈尔德鲁夫一点小小的爱好。
现在是22点5分,迦勒底的休息时间。这几天总是在忙碌的工作员们都睡去了,立香也在房间里看书。达芬奇还在研究她的新工坊该怎么建。
这个时候,桑基恩和希尔梅莉亚进了桑基恩的房间。一个对迦勒底不公开,桑基恩的私人空间。
迦勒底的人都不知道,它其实这基地的另一个传送房间,只供桑基恩和他允许的人使用。
在两人进入房间后数秒,他们就从这里消失,出现在阳光灿烂的泰姆瑞尔大陆。奈恩星这边还是上午。
这是位于晨风省的某个村落的废墟,是晨风省最早被破坏的地区。蛇影仅仅是因为这里的人们反抗才痛下杀手,此地对它们而言没有价值。
所以才能成为碰头的好地方。
“哦,在呢在呢。”
桑基恩一眼就看到了那边立在墙下的男人。男人也看到了他,向他招手。
“才来啊,桑基恩。”
“唉,还不是那些你引来的客人事情太多。”
桑基恩迈着开心的大步,三蹦两跳,跃过脚下的的残垣。希尔梅莉亚也连忙跟上去。
到那男人面前时,便深鞠躬。
“许久不见,杰瑞大人。”
“嗯,许久不见,希尔梅莉亚。”
两天前,杰瑞用桑基恩给他的玫瑰法杖,向桑基恩的酒庄发了消息,约定见面地点和时间。这消息同样只能在桑基恩的房间里看到。
兄弟俩找个地方坐下。桑基恩随便打开个小传送窗,从里面拿出一瓶一瓶的好酒,还有生肉,蔬菜,水果。
希尔梅莉亚默不作声,只管给两人倒酒,烤肉,烤菜,切水果。听两人谈笑风生,再时不时看着杰瑞。
自从蛇影出现,她只见了杰瑞三回,今天是第四回。和上次从幻想地回来相比,杰瑞又沧桑了些许。
她曾经有机会向这个男人献上纯洁。但现在,她只要看到杰瑞还活着,还能愉快地聊天,喝酒,便很满足了。
几轮酒下肚。
“他们终于安全了。”
听桑基恩说了把迦勒底传送过来的经过,杰瑞感慨道。
桑基恩眉飞色舞。
“哈,那群凡人真不是盖的!厄斯托拉都杀到眼前了,所有人还能保持镇定。当初决定与他们联手真是太明智了!”
“谈不上明智,只是没有其他选择了而已。哦对了……”
杰瑞暂时放下满着酒的杯子。
“……灵魂,怎么样了”
“放心吧。”
桑基恩用力拍着杰瑞的肩膀。
“她现在叫修玛,用的是迦勒底那个亚从者,玛修的身体。”
“名字倒过来而已啊,没啥品味。”
“我觉得挺好记,也有点好听呢。”
“那么,修玛对她的身世知道多少”
“一无所知啦。不是你说要保密的吗”
“嗯,这样就好。”
杰瑞连连点头,如释重负。
“他们不需要知道多余的事情。灵魂石也处理好了”
“那当然。我办事你放心。”
桑基恩把酒杯重新塞到杰瑞手里,又拉过来与自己的杯子碰个响,喝下一口,咂咂嘴说道。
“传送的时候我没把他们的医务室带上,所以就趁现在他们没有医疗设备的时候把灵魂石融进去了,两三天就能适应过来。到时候就算他们做出了新设备,也不会发现问题的。”
杰瑞又是一阵点头。他担心的事情没有了。
这才放心地喝了些。
“别光说我啊,”桑基恩笑道,“你怎么样啦在根源地玩得还痛快吗”
“还行吧。走了三个根源地,虽然我总感觉一共有四个。”
杰瑞接过希尔梅莉亚递来的一盘咸肉。
“根源地比幻想地复杂得多,我没时间研究。这种事也不是我的专长,就交给迦勒底吧。”
“话是这么说,你肯定又给迦勒底找帮手了,一定是的!”
“当然。别的姑且不说,根源地的圣杯完全被蛇影控制。只要敌人愿意,随时可以关闭召唤功能,让迦勒底孤立无援。所以我得找些可靠的人。还有啊……”
杰瑞忽然望着希尔梅莉亚。
“……我是希望希尔梅莉亚跟他们一起去的。”
希尔梅莉亚小脸一红,倒酒的手也停下了。
“如果是杰瑞大人这样要求的话。”“别介别介。”桑基恩连忙摆手,“他们对希尔梅莉亚的抵抗力是负数,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话说你女儿居然能在希尔梅莉亚面前保持清醒,该不会是你干了什么吧”
“对呗。我预想到将来让希尔梅莉亚协助迦勒底,所以在灵魂石里构筑了抵抗迪贝拉力量的法术。”
“这我真是头一回听说。怎么的上次差点进洞,让你在这方面有经验了”
话刚出口,桑基恩就意识到自己趁着酒劲说了杰瑞不喜欢听的话。好在杰瑞只是拍了拍他的嘴。
“闲话少说。”
“抱歉抱歉,我自罚一杯!”
于是桑基恩找由头喝了一杯。沉默一阵后。
“那兄弟,这次回来,你该去见见她了吧”
杰瑞有些沉重地点着头。
“我手里的卷轴用光了,也没法再去根源地,是时候面对她了。”
“我猜见面以后你会被瑟拉娜打个半死,如果她还有那个力气的话。”
“是啊。只是不知道她被转移了没有。厄斯托拉留着她是为了引我出来,应该会把她带在身边。”
“所以你要去地球”
“等我在这边办完几件事以后。”
说着,杰瑞握紧桑基恩的手。
“让咱们各自努力吧。”
桑基恩也用力握紧。
“当然,兄弟。根源地那边就交给我和迦勒底吧。你找的帮手,一定错不了。”
“呵呵呵呵,那是。”
杰瑞终于开怀大笑了,畅饮了一杯。
“战将,刺客,女神,武士,猎人,战舰。全都是足以托付重任之人。”
单是说着他们的身份,杰瑞就想到和他们见面时的场景。
硝烟漫漫的古战场上,乱军中杀出一员骁勇战将。白马白甲,红缨龙枪,百十来人莫得近身。若有人问他姓名,他便会高声报出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名号。
战场百里之外的古城闹市中,一个年轻人正向来往的孩子兜售糖葫芦和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其实他的特长是理发和做牛杂,不过条件不允许。
阴暗的洞窟内,颇有女神范的女人信步闲庭。四周升起躁动的幽冥蓝光,如死者的呢喃和怨恨。但她一挥手,光芒就平静下去,带着满足和希望消失。
某座中世纪城市的街边,二层小楼里,走出一个懒洋洋的男人。打着哈欠,挠着一脑袋天然卷银发,腰里别着木刀,迈着邋遢的脚步,不知去了哪。
夜晚的都市里,在那栋没人敢靠近的大厦顶,红衣白发的猎人正坐着望景。他背着的大剑血迹未干,他手里的双枪还在散热,他身后散落着恶魔的残肢,他笑着望向大海那边。
人迹罕至的海岸边,停靠着一艘航空母舰。甲板上立着个女人,视线前方是无边的海洋。一只白头鹰落在她的手臂上。她与鹰对视一眼,就下船去了。
他们都在等待,静静等待。等待那个值得关注的少年出现,然后用自己的眼光,价值观去判断,去见证。
这位少年的器量,是否容得下他们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