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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夜里,静默多日的工作手机再次响起。

    苏瑾一眼就认出,就是上次举报镇人大主任田野的那个号码。

    “您好,县委巡察办第二巡察组。”

    “小同志,你们干得挺不错哟,真没想到你们是动真格的。”

    “谢谢您的认可和鼓励,请问您是有什么新线索要提供给我们吗?”

    “有是有,就怕你们不敢查。”

    “杜新明是个副科干部,田野是个正科干部,您看我们手软了吗?”

    “哈哈哈……区区两个科级干部又算得了什么?我要揭发的这件事,直接捅破江滨的天!”

    “同志您等一下,今夜之前您有没有再打过我们的举报电话?”

    “哈哈哈,你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多余吗?”

    “……”

    “你们巡察组把杜新明办掉了,就没发现有人在九龙墓园管理处吃空饷?”

    “如果您有什么确凿的线索,请直说。”

    “哈哈,小同志,你们做事不够踏实啊,这个毛病一定要改!”

    “谢谢您的批评,我们一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更加严格要求自己!”

    “电话里我就不多说了,举报箱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那是一个大炸弹,就看你们敢不敢接,哈哈哈……”

    打电话的人大笑而过,毫不犹豫的挂断了。

    苏瑾看着缓缓黑化的手机屏幕,定了定心神,叫上顾春晓一道去开举报箱。

    片刻之后。

    苏瑾带着举报信和工作手机,进了盛东风的房间。

    盛东风听完电话录音,一脸便秘,“小苏,你怎么看?”

    苏瑾笑道,“上回这个人也是这样,先打一个电话,然后告诉我们举报箱里有货。您看了举报信之后,当时就认定是利益冲突而引起的狗咬狗。”

    盛东风应道,“你那个问题问的好,就是问他今夜之前有没有再打过电话,显然,他对我们的工作手机被呼叫转移是知情的,可以确定今夜之前没有再打过。”

    苏瑾表示同意,“呼叫转移的事,影响太过恶劣,宝瓶镇只可能少数几个人了解,想必打电话的人应该是坐前几把交椅的。”

    盛东风的表情有些复杂,“想不到,我们巡察组竟然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成为帮助他争夺个人私利的一把刀!”

    苏瑾笑道,“组长这话没有说全啊,巡察组肩负的是党和人民的重大使命,是正风肃纪的一大利器,维护的是绝大多数群众的利益。”

    这话说得盛东风非常舒服,“哈哈,我刚才还挺郁闷,你这样一说,我就觉得豁然开朗了!”

    苏瑾打开举报信,坐到他身边,两人头靠头看了起来。

    举报信上画着一幅人物关系图,盘踞在最顶端的赫然是马步云!

    下面用一个箭头指向了一个女人:朱美兰!备注是九龙墓园管理处挂名职工!

    其下又是一个箭头,指向一个男人:朱伟民,备注是朱美兰哥哥、东江水电建安公司法人。

    第三个箭头指向了宝瓶现任党委书记张维先,备注是船务工业园大部分建安工程通过他发包给东江水电。

    张维先下面又是一个箭头,盛东风和苏瑾看了箭头下的一段文字,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自焚?

    盛东风满脸疑惑,“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从来没听说宝瓶发生过自焚事件啊!”

    苏瑾脸色严峻,视线锁紧举报信最下面的字:许大有,田庄村三组村民,2012年因暴力拆迁自焚死亡。

    “老大,如果真发生过这种事,宝瓶一定想方设法灭火,因为一旦事情曝光,张维先铁定会被撸掉,他能不采取断然措施封锁消息吗?”

    盛东风眼底满是忌惮,“怪不得打电话的人说,这个举报信是个炸弹,要捅破江滨的天,这踏马的……”

    苏瑾沉吟道,“老大,我有一个直觉,马步云、朱美兰和她的哥哥朱伟明,这些都是烟雾弹,举报人真正的目标只是张维先。”

    盛东风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说说你的理由。”

    苏瑾道,“第一,您已经一针见血的指出,这是体制内的人因为利益冲突所引起的狗咬狗,如果能一口将张维先咬死,这个人必然能从中获益,只有这样才符合逻辑。”

    “第二,如果目标不是张维先,他干嘛要翻出去年的自焚事件?张维先是一把手,是马步云、朱美兰、朱伟民的利益代言人,也是自焚事件的直接责任人。”

    “第三,巡察组是县委领导下的巡察组,一般而言,下级怎么可能去查上级?想查也查不下去啊。举报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偏偏就把炸弹送到我们手上,他的目的真的是想让我们引爆这个炸弹吗?绝对不是!他只是帮我们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释放烟雾,引导我们退而求其次,去查马步云!”

    说到这里,苏瑾猛然顿住,两根手指按着太阳穴,使劲回想着什么。

    盛东风眼里冒着光,压着声音道,“你想到谁了?”

    苏瑾脱口应道,“老大,我想到美女了!”

    盛东风哈哈大笑,“你想的是真美女,还是假美女?”

    苏瑾莞尔,“二把手姜福田跟我们接触的机会不多,印象中还是二组刚刚进驻宝瓶宾馆时,他和张维先来看过我们,但是他讲话的声音就活在我的记忆里了。我刚刚才想到,举报人的声音跟他真踏马的一模一样!”

    盛东风抚掌而笑,“你的分析完全站得住脚,这个人基本可以确定是姜福田!”

    苏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把别人当傻子的人,自己才是最大的傻子啊。真想看看,如果哪一天我们当面揭穿他的画皮,姜福田会是什么表情?”

    盛东风忽然叹了一口气,扔了一支烟给苏瑾,自己也点上一支,起身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苏瑾知道,老大现在为难了。

    高处不胜寒,这个世上其实最痛苦的就是带头大哥了,因为他要做决策,艰难的决策。

    一般人只知道小偷滋润,可谁知道小偷也有被打的头破血流的时候。

    体制内的人都羡慕老大的风光,可谁能想象,老大也有一夜青丝成白头的危情时刻。

    就像现在,马步云插手宝瓶工业园的建设工程,查不查?朱美兰、朱伟民呢,怎么处理?

    盛东风接连抽了几支烟还无法做出决定,苏瑾没耐心再等下去了。

    “老大,您不用这么为难自己啊!”

    “您完全可以把这边掌握的情况,向老肖,向老郁报告,请他们拿主张!”

    盛东风顿住脚步,偏头看着苏瑾,“这是当然,但我郁哥肯定要问我是什么意见,我是为这个犯难啊!”

    苏瑾的语气云淡风轻,“老大我能说说我的意见吗?”

    得到老盛的确认之后,他接着道,“整件事,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睡美女。”

    “如果决定睡,那就真刀真枪的干,把什么都彻底捅开!如果不睡,那就收起家伙,马放南山。”

    “我最烦的是那种想干又不敢真干,就在外围蹭来蹭去的做派,恶心的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