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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再有了。”她声音枯槁。

    他瞳孔微缩,脸色铁青,抱住她的肩膀,抓住她的手。

    “别这样,银霄,我只是为了我们以后.......”

    “不管是为了什么......”她眉头逐渐蹙起,手捂住小腹,一双眼空洞地盯着顶上的帷帐。

    “好疼......”小腹一阵绞痛,好像吊了一个秤砣,晃悠悠地荡漾着,欲坠不坠。

    害怕的事情终究是来了,她抓紧他的手,“好疼——”

    她眼睛酸涩,身下有水流出来,温热的,粘腻的,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水,那是血,很快,就有一个将将成型的胎儿,会从她的腿间滑出来。

    那是陪了她四个月的胎儿,她曾希冀这个孩子会平安的出生,作为她和他的礼物,她可以看着她从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慢慢地学会爬学会走学会说话,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叫她阿娘。

    不用像九思一样还没生来就被寄予做帝王的期望。

    这个孩子只用在她的呵护下好好长大。

    她当然知道魏承并不是真的喜欢孩子。

    在他眼里,孩子不过是他与她生活里的调味,是两人争吵后的挡箭牌。

    他心里清楚得很,有孩子在,无论她生他多大的气,她总是会看在孩子面上,对他和颜悦色的。

    所以,杀死一个已经成型的孩子,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杀死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身下的褥子逐渐被洇湿,她缓慢且细致地感觉到每一刻时间的流逝,感受着活力从她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地消散。

    女医和太医鱼贯而入,男人始终抱着她,将她按在他怀里。

    落胎药效果很快,她很疼,却再也哭不出来,麻木地任由别人摆弄她。

    他的心跳有力地在她耳边响起,好似鼓点雷声。

    “别怕——别怕——”

    他声音微微颤抖的连说了十几声的别怕别怕,他甚至不敢看她空洞的眼睛。

    双手血淋淋的女医用布将一个东西包了起来,包袱隐隐还在渗血。

    他们要将孩子的尸体带出去烧掉之前,银霄忽然开口,说要看一眼。

    女医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头,将包袱打开一角。

    魏承瞥了一眼,脸色微变。

    是一个已经成型的,血淋淋的女胎。

    银霄脑海里刹那间好似开了一场水陆道场,她又哭又笑。

    她笑得喘不过气,原本就已经虚脱的身体逐渐撑不住,不知道何时哭晕过去,再醒来时,殿中已经空无一人,连青翡都不在身侧。

    她下意识地去摸小腹,原本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空了下来,她的心也空了。

    原本以为是一场噩梦,醒来却发现是现实,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更可笑。

    “青翡——”她叫了半天,却没人应答,半天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出声,声音几乎微弱如蚊蝇。

    “我在。”

    枕畔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回答。

    她恍若未闻,挣扎着爬起来。

    待到动一动,她才发现自己枕在他的手臂上,她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别动,刚小产,躺着别动,要什么我来。”

    他声音克制。

    “我想——你离开这里。”她虚弱道,抬手挡住刺眼的灯光。

    他没说话,沉默地帮她盖好滑落的被子。

    “青翡——”

    她缓了缓,声音大了些。

    一直侯在门外的青翡轻手轻脚地进来,跪在床前:“娘娘。”

    “给我收拾一间偏殿,我去住偏殿。”她说罢又要起身。

    “是。”

    “滚出去——”

    身后的男人沉声呵斥。

    青翡红着眼睛,默不作声的跪在原地,第一次,竟如此坚决地拒绝了他的命令。

    魏承脸色更加黑沉。

    银霄扯了扯嘴角,道:“去吧,去收拾......”

    “谁敢!”

    男人豁然起身,她眼前一黑。

    殿中的空气几乎冻结,她哪怕没有抬头,都能感到面前男人磅礴的怒气。

    青翡听从她的话,下去带人收拾偏殿。

    “你生我的气,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他牙关紧咬,遏制住心中怒气,“别不理我,行不行!”

    她缓缓道,“杀你也可以吗?”

    他没有回答。

    她拔下发髻上的簪子,靠近他的喉咙,“就这么插进去,让你横死在我面前,给我的孩子偿命,也可以吗?”

    他嗤笑出声:“为了一个刚成型的孩子,你要杀我?”

    “你中毒了,太医令说,若是任由胎儿继续长大,你最后只会血枯而亡,你跟你肚子里的孩子,一个都保不了!”

    他额头青筋暴起,每一个字都是从他牙关里蹦出来。

    “谁给我下的毒,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他语塞。

    “我想不出来谁会给我下毒......”她喃喃。

    “白马寺的那个尼姑。”

    他的声音微微带着一丝涩意。

    “为什么?”她惊愕,更多的却是愤怒和不解。

    “没有为什么,不用管了,她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了。”

    他解释,却不愿多说。

    可是她不死心,仍旧想问到底。

    最后还是他无可奈何。

    “她就是谢道连。”

    “那一日我去寻你,便发现了她,察觉到不对,可是还是晚了。”

    “早知道她怀恨在心,我当时就应该......”

    良久,她颓然地瘫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