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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媛君从王家带出去的钱财被银霄抢走后,她身无分文,回了城郊的破院子里。

    屋内的人已经烧了一桌饭菜,见她失魂落魄地回来,男人推开院门,又帮她脱了外袍,给她换了身干净布衣,招呼她洗手吃饭。

    她哭出声扑进秦郎怀中。

    “秦郎......我从家里带出来的金银首饰还有盘缠......都被那贱人抢去了。”

    到手的钱财就这么眼睁睁被抢走,王媛君简直如火灼心,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骂天骂地,骂完之后,整个人便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王家再也回不去了。

    母亲不管事,父亲死了,她被魏承折磨一年多,全家上下都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如今她也不用进宫了,她彻底没有价值了。

    连她跑出来,也没有人大张旗鼓地找。

    如今连能够傍身的钱都没了。

    唯独只剩下眼前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为自己驾马赶车的马夫。

    也只有他,不管怎么样都愿意跟在她身边。

    秦郎拍了拍她的后背,叹了口气:“先吃饭吧,饿了一日,想来今日没好好吃些东西,这样晚才回,若不是我如今不方便出现在王家附近,便早就去寻你了。”

    提起那银子,秦郎温声道:“没了便没了,我有手有脚的,难道还养不起你不成,只是如今手头紧些,我倒是没什么,吃糠咽菜都能活,就是要委屈你些日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金灿灿的海棠花簪:“前日我出门路过卖首饰的,瞧着好看,那掌柜的说是眼下最时兴的款,娘子们都爱这样的,我现在还买不起金的,只能先给你买金包银的,等我工钱发了,攒够了钱,就给你换金的,咱们过咱们的小日子,踏踏实实的,不求大富大贵......”

    他把簪子插进她的发髻里,王媛君鼻头微酸,环住他健硕有力的腰,呢喃道:“买这些做什么,浪费银钱。”

    “只要你高兴,就不是浪费。”

    她想起工钱,抬头道:“可有找到了什么活计?太辛苦的就不要接了,最好要那种早些下工的,钱少些不打紧,我也找些轻便的活计,不让你一个人太累。”

    秦郎笑了笑,扶着她在桌边坐下,盛了饭端到她手边,一边为她布菜一边解释:“不劳累。”

    “是阳平的一位富绅要修新宅子,那宅子占地不小,需得不少泥瓦木匠,看他所说的,这工期要半年才完工,还要做过大户人家的才好,我正好符合,也和工头谈妥了工钱,那富绅催得急,出手也阔气,一个月包吃住能有五两银子,半年下来有不少了。”

    王媛君听罢敛眸不语。

    五两银子,从前在家里随手买根簪子都不止五两。

    可是那又如何,那些都不是她的,她能戴在头上,却带不走。

    秦郎将枕头下的一包银子交给她手里,说是以后家的钱财都交给她管,以后每个月的工钱,也都给她管。

    听秦郎细细安排,她心中踏实了不少。

    暂且先一步一步来,

    两人就着小菜吃了几盏酒,微醺时又商量了日后攒了钱去哪里买新房子,到时候她跟着他去了阳平,闲来无事她也可以做些刺绣女工替人抄书的散活,灯离这些地方远远的,安定下来,就要个孩子。

    两人越说越觉得眼前开阔,未来明朗。

    金银珠宝被抢掠一空的悲愤也消散了大半。

    就着酒劲,两人吃饱喝足打了水一块洗了个鸳鸯浴,弄得水花四溅又上了床榻缠绵半宿才安歇。

    翌日,两人起程雇了一辆驴车去了阳平。

    一到阳平,两人先找了家客栈赁了间客房住下来,只等第二日工头来找。

    眼见要开工,想着开工前两人好好吃一顿,两人又点了几桌小菜,一壶小酒,只是这阳平的酒很是有些后劲,王媛君喝了五六杯,眼前就有些发晕,她撑着脑袋,只觉得整间屋子都在晃。

    “昨儿没睡够,我再睡会......”

    秦郎赶忙上前来扶她上床。

    王媛君一觉睡得极沉,再一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窗外天漆黑一片,她动了动,倒吸了口冷气,头疼欲裂,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浑身被冻得冰凉。

    她懵了一瞬。

    扶着地板起身,抬头,她一眼看到了面前端坐着的男人。

    他手中捏着一串琉璃手串,指尖轻轻拨动其中一粒珠子,整条手串“哗啦”作响。

    魏承面无表情地望着虚空中的幽幽烛火,眼中似死水一般,诡异得让人几乎窒息。

    唯独一点轻响,在静谧的室内,异常地刺耳。

    她被这声音激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秦郎呢?”她声音发抖,终于明白过来:“你把他弄哪里去了?”

    男人终于看向她,眼神冰凉地自上而下掠过她缩成一团的身体。

    皱了皱眉。

    秦郎?

    “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王媛君趴在地上,厉声尖叫,嘶吼:“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我的人呢,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魏承静静地看着她。

    “他走了。”

    “走了?”王媛君呆呆重复,“走去哪儿了?”

    “还能走去哪儿。”

    男人的声音鬼魅一般,幽幽响起:“真是蠢得连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

    她瞪大眼睛,五官都扭曲起来,声音尖厉又颤抖:“不可能!”

    没有什么工头,也没有什么富绅要修宅子。

    秦郎是骗人的。

    她越想越觉得反胃,整个胃里翻江倒海。

    “你抓我做什么?”王媛君嘴唇哆嗦,不住地后退。

    “做什么?”魏承将琉璃手串一圈一圈地环绕在腕间,站起来,阴森一笑:“我让你看好她,可是你看你做的什么蠢事。”

    “是她自己要进宫!关我什么事!”她大吼,“我拦不住她!她要做皇妃,她要做皇后,我拦不住!你不能杀我!”

    他一步步走近,根本懒得听她说什么。

    “你以为你在长安干的那些蠢事我不知道?”

    他脸色阴寒,却仍旧在笑。“我让你在长安给我看好她,可是你呢?不是你故意而为,她会想着离开我?”

    “表哥......”王媛君忽然软了身段,又是哭又是笑的狗一样趴在地上爬到他脚边,抱住他的靴子,“表哥,你放了我吧,我错了......”

    魏承一脚将她踢开,眼中杀意顿起。

    “放了你?放了你表哥怎么办?”

    “你太让表哥失望了。”他笑了笑。

    王媛君被踢飞到墙上,闷声响起,整个墙好似都震了震,女人沙袋一般砸在地上,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你要......做什么?”王媛君“呕”出一口血,颤抖地看着逼近的她。

    “自然是......”

    魏承顿了顿,眼前几乎浮现出她凤冠霞帔的剪影。

    夜深了,这时候她在做什么?

    可是在准备着给那个废物侍寝?

    是还在生他的气么?

    为什么不跟他说一声就要走?

    他还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跟他说就是了,他都可以改。

    喉咙漫上苦意,贯彻五脏六腑的苦,比黄连还苦。

    他柔声道:“自然是提着你的头,去向她负荆请罪。”

    “她消了气,自然就回来了。”

    王媛君骇然挣扎起来,极度的恐惧之下是极度的愤怒,她愣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得肚子疼,指着他的鼻子。

    “蠢货!”她骂道。

    魏承一顿。

    “你真以为她爱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她眼泪都笑了出来,止不住地流,满脸的血和泪,还在笑。

    “她根本就不爱你!一丝一毫都不爱你!你以为她会原谅你?原谅你有什么用?你在她眼里,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连一个瘸了腿的贱婢都不如!你除了有点权势你还有什么?可怜啊哈哈哈哈哈......”

    王媛君怨毒地盯着他,恨声笑道:“魏承,你就是条狗!你就是她脚边一条野狗!你就差跪在地上摇尾乞怜求她爱你求她施舍你一点好脸色了,你贱不贱呐啊哈哈哈哈哈......”

    “我就该杀了她,在长安我就该杀了她哈哈哈哈哈哈......”

    “你以为你有多爱她!你们都是一样的!你和秦郎都是一样的......”

    魏承身子一僵,屋内癫狂的笑声宛如鬼魅,屋外的魏宁听得心惊。

    男人唇边绽开浅浅的弧度,那双黑曜石似的眼瞳,黑得瘆人。

    “你说得对。”他声音几乎虚幻,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被戳破了窗户纸,如今什么都大亮了,他又何必再伪装。

    他蹲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脸,将她整个提了起来。

    “何必求她爱我。”

    他将她的头一下一下地往墙上砸。

    “在我身边就够了。”

    他声音嫌恶。

    “只有你这种蠢货,才会看上那样的货色。”

    王媛君的声音含糊不清:“可怜......秦郎......”

    她蹬腿挣扎,双目紧闭,双手死死地掐进他的手。

    “来啊,睁开眼啊!”他声音恣意。

    男人唇角的笑意越发的大,砸墙的动作一次比一次的猛烈,轰隆的声响中,女人的后脑鲜血淋漓,黄白的脑浆混着鲜血淌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窗外骤然一声惊雷,秋风席卷落叶,惨白的闪电映照在男人森然阎罗一般的脸上。

    他牙槽紧咬,低低笑出声。

    “好好看着,我是怎么爱她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