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说什么,沛霖也醒了,她走到床边,把孩子抱了起来,给她穿衣服。
老媪收了银霄的银子,很是殷勤地送来了两碗白粥和一叠小菜来给他们垫肚子。
“我身上银子不多了,刚才只给了她两锭银子,夜里给我们借宿还给我们做吃的,可见是热心肠的好人家,你回头再让人送些银钱过来吧。”
银霄给孩子穿好了衣服,抱着她下地走了两步。
魏承走过来接过孩子,心头浮起一丝微妙的雀跃,偷偷瞧她:“知道。”
已经会使唤他了。
他眼含笑意地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清粥小菜,眉头一皱。
给了两锭银子,还要他再派人送钱财过来,结果就给他的人吃这玩意儿。
他不是当冤大头的人,他向来锱铢必较,一寸地一寸银,给出去总要换回等价的东西。
但是今天就算了,谁叫他已经答应她了。
他抱着孩子坐下,银霄神色平静地坐在他面前给他们父女布菜。
她夹了一块好克化的嫩豆腐放进碗中捣碎捣烂,夹到魏承碗里让他给孩子喂下去,魏承今日耐心格外的多,孩子在他怀里动来动去蹬腿伸手哇哇说着话,他也不觉得吵闹,一筷一筷地将捣碎的豆腐喂进她的小嘴巴里。
“我来喂她吧,你先吃,昨晚上你都没睡好。”
他抓着孩子的手,不动声色地按在自己腿上:“不用,你先吃,吃完了在把孩子给你。”
说完端起粥喝了一大口。
又用勺子舀了一小勺稀粥喂到孩子嘴里。
银霄看得五味杂陈,这一年多,多亏了魏承百忙之中抽空照料孩子,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原本她还担心,孩子会被他扔在别院里置之不理,或者是扔给他那位谢夫人照顾,不是自己生的终归不会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不一会,小儿就吃得满嘴流油,粥汤和菜油糊在脸上不舒服,她就到处想找东西蹭,他随手拿过那张昨夜换下来的尿片,擦了擦她的嘴角。
银霄怔愣地瞧着。
“太脏了!”她沉着脸呵斥一声,皱起眉头将孩子抱了过去,赶紧带着孩子到水盆边洗脸。
他怎么能用那东西擦她孩子的脸!
沛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肉嘟嘟的脸鼓起来,任由母亲拿湿帕子仔仔细细地又给她洗了一遍脸,睁着大眼睛看着给自己洗脸的女人。
下半顿早午饭,她脸色一直不太好,他也不敢说什么,吃一口就瞧一眼她。
“谢小姐......”
他正要夹菜的手一顿。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他:“她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我希望你不要为了我伤害她,没有合适的处理办法之前,若是随意被休弃送回家,以后她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也不会过得安稳。”
“我知道。”他点头,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我准备与她和离,除了她带来的嫁妆,我还会贴一笔一起送回去,并告诉谢家只要她在谢家一日,我日后对谢家也会照顾几分,他们审时度势,自然不会对她有意见。”
她点头,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不要和离,毕竟是出身高门大户的小姐,既没有犯下七出之过,就没有和离休妻的道理。
“别担心。”他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你在长安好好等我,等我来娶你。”
她低声道“嗯”了一声,低头去看孩子的嘴里的米粥吃完了没有。
他这一日,身体和心底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回她不是对自己虚与委蛇了,他很清楚。
哪怕昨夜没能一进到底,但是两人也算是神交了。
幽兰含苞在他的唇舌下绽放,露出娇艳欲滴的花蕊,光想想,他就又燥起来了。
眼前的女人温婉柔和地笑看着孩子,他享受地看着这幅失而复得的美景。
她身上有一种他求而不得的贞静平和,像是狂风暴雨里的一叶扁舟,有时候还能给咀嚼出些风雨欲来她自岿然不动的平静意味,无形之中给了他安抚和力量。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那你准备怎么做?”她忽然想起她的母亲,长安如今人心惶惶,天子已经自顾不暇,许多世家都准备南下避祸。
“听说你屠杀了许多世家,王家你也要下手吗?还有王媛君,我记得......”她顿了顿,“我记得她好像一直在幽州,可是我来这里之前,她已经回长安了。”
他脸上笑容不变:“王家是你的娘家,我怎会动我的岳家,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这些年你都没在他们身边好好尽孝。”
“等我们成亲时,他们也能来参加我们的婚仪,送你出嫁,以后,我和你一块好好孝顺岳母。”
他现在简直变得不像他了。
“至于王媛君。”他扯了扯嘴角,不在意道:“这些日子手下人看管不力,让她跑了,不妨事,你回来就好,不必管她。”
王媛君当然是他送过去的。
没有他的首肯,她能离开幽州半步?
送她过去就是让她好好看着王家,一旦沈银霄认祖归宗,他立刻就能得到消息。
这颗棋子现在自然是用不到了,丢了就丢了吧,关在幽州还要浪费粮食。
“原来如此。”她点头。
王媛君算是她的堂妹,他愿意放过她的堂妹,以后对他的母亲和整个家族,应该也会留一些情面。
沛霖还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她考虑到孩子,还是劝道:“既然如此,还是就此收手吧,与世家为敌,到底不是易事,董衍就是前车之鉴......”
“我只想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我不求权势滔天,平平淡淡的就好,哪怕只是做闲散富家翁,也好过整日提防着明枪暗箭。”
美人含愁最是楚楚可怜,他起身坐过去,将她揽进怀里。
她是女人,心软,怕事,不是她的问题,他放过一些人,一些人不放过他,手上有兵有地,长安的那些人就不会不把心思打到他和他女人孩子身上。
真正的平和是斗争之后的结果,一味的隐忍换不来。
鸡汤煲好了,老猎户不知道什么也回来了,见到两人出来,老媪进厨房端菜,老猎户笑着招呼他们坐。
放了红枣和香菇的鸡汤炖得香软脱骨,汤上漂浮着明黄的鸡油,老猎户催促他们快喝。
“凉了就不好喝了。”
银霄端起鸡汤放到唇边,忍不住看了一眼他,他依旧是谁跟他说话都漫不经心的模样,散漫又莫名让人觉得他也在听。
见她在看他,他端起汤喝了一口。
“嗯,好喝。”
猎户笑了起来。
银霄也将汤喝干净。
晌午时人还没来,魏承陪着银霄回屋午睡小憩。
她打了个哈欠,抬头想让他出去看看魏宁他们来了没有。
男人伸出食指按住她的唇,低声道:“嘘——”
她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门外有人影。
她闭上眼,躺下假寐。
男人收住脚步声走到门后。
老猎户先是敲了敲门,见半晌无人应答,放心大胆地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床上躺下的女人和孩子,他眼中凶光毕露,咬牙抓紧手里的斧头,朝她走近。
他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挺住,举起高高的斧头,面目狰狞地猛地将斧头朝小儿和女人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