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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抓个人

    望着马车绝尘而去,比来时要快许多,值守的军士眉头一皱,转身进去。

    夏夜的城郊弥漫着草木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甜香。

    魏承屈起一条腿,懒懒地仰躺在草地上。

    待到清醒时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半梦半醒,浑浑噩噩。

    燥热散去,骨头里恶寒一阵一阵的发散开来,手脚也绵软了起来,他握住刀柄,撑着起身。

    魏宁和盛期虞山等人都赶了过来,停在十几步外下马大步走近。

    “将军。”魏宁臂弯搭着一件玄色披风,是给他的。

    魏承瞧了一眼披风,眉头敛起,不耐烦地摆摆手。

    无端让他显得有几分弱不禁风。

    他厌恶这种感觉,就像厌恶此刻自己的身体。

    不受控制地虚弱,疲软。

    伤口撕裂带来的烧热突然提醒他,他和那些引颈待戮的废物其实一样。

    都是一滩血肉的混合。

    他呼出滚烫的浊气,闭了闭眼,又睁开。

    “回去。”他声音沙哑。

    阿霖大约也要醒了。

    魏宁捡起地上的马鞭,递给他。

    他随手接过,翻身上马时忍不住讽刺勾唇。

    以为孩子是给那个女人的枷锁。

    结果只困住了自己。

    他一勒缰绳,骏马嘶鸣。

    远处天幕黑沉,星河缭绕,他眯眼瞧着飞掠的倦鸟。

    其实。

    没有谁能困住他。

    只有他愿意被困。

    轻踢马腹,荒野中,马蹄声哒哒。

    男人撸起袖子,露出结实遒劲的手臂。

    一只羽箭从三人身后破空而来。

    魏承神色依旧倦怠慵懒,一手按着眉骨,眉头微微敛起。

    只微微偏头,就躲开了那只直直朝着自己后颈射来的利箭。

    魏宁和虞山顷刻间回头,找到了羽箭来处。

    “有埋伏,十几人。”魏宁“刷”的一声抽出刀,低声道。

    虞山和盛期也同时抽刀立马。

    虞山扭了扭脖子,冷笑:“你们先走,我殿后。”

    “走什么。”魏承哑声开口,提起马侧挂着的犀角弓,张弓搭箭,一箭正中那弓箭手的眉心。

    “留个活口,问问是哪家的,问清楚了好送他九族下去团聚。”

    “是。”三人点头。

    有意伪装身份的刺客见已经暴露,几个弓箭手躲在刀手之后,利箭破空的“嗖嗖”声不绝于耳,几人挥刀格挡开扑面而来的箭雨,一边后退到林中。

    那群刺客见他们进了林子,抽刀策马追了上来,却不见人影。

    为首的刺客视线梭巡一圈,持刀皱眉,低声道:“小心埋伏。”

    话音刚落,三匹骏马从密林深处奔驰而来,刺客下意识搭箭去射,却发现马背上竟空无一人,为首的刺客后背一凉,刚准备抬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魏承从树上一跃而下,闪电般落在他背后。

    双臂箍住他的脖颈,微微用力一拧。

    “咔嚓——”

    为首刺客的颈骨应声而断,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形状滚落下马。

    周围几人骤然受惊,连着马也后退数步。

    虞山和盛期同时跃下,长刀从头顶贯穿进刺客的身体,又有两人双目大瞪,轰然倒地。

    “后退,搭弓。”二把手沉声喝道。

    比起面对面硬碰硬,远攻更有优势。

    可魏承明显不打算给他们撤退的机会,翻身跃起,一把将最近的马上一人掼倒在地,地上死士抬脚翻身踹来,他一扫腿,重重踹在他胸口,轻而易举地将他压在身下。

    却并没有选择用刀干净利落的结果他的性命,他面色狰狞,眼底,杀戮的快感一闪而过,石头一般的拳一拳一拳砸在他面门上,等到地上的人奄奄一息,面目模糊,才提刀一刀插进他脖颈。

    鲜血迸发一地。

    早有人想来救下同伴,却被虞山和盛期拦住,完全脱不开身。

    弓箭手越退越远,找到隐蔽处,狂跳的心才强制平静下来,张弓搭箭。

    沈银霄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死死地抓住车窗,稳住身形。

    越往外走,路越是颠簸。

    “再快些!”她心跳得快蹦出胸腔,马夫听到她的催促不敢怠慢,手中马鞭“刷刷”甩在马臀上。

    “已经是最快了......”马夫额头冒汗,“抄的小路,不好走......”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迎面飞来,“嗖”的一声钉在了马车檐上。

    力气之大,整个车厢都猛地颤抖一下。

    一直瘪着嘴的沛霖终于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银霄身子一僵。

    莫非这时候碰到了劫匪。

    她一边哄着孩子,轻拍孩子的脊背,一边探头出来,拔下马车檐上的羽箭,借着车内豆大的灯火,瞧上头的火漆印。

    不是流民匪徒自制的散箭,工艺精湛,箭簇锋利崭新,只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才做的起。

    她暂时松了口气。

    “换一条路,没事,不是来为难我们的。”

    马车夫吓得手一软,赶紧调转马头。

    “我可说好了,换路就要绕了,可不能再催了,已经是最快了......”马车夫抱怨。“要不是给的价钱够多,这一单我可真是不想接......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我呐......”

    银霄没有理会,抱着孩子轻轻哄着,又怕她被颠簸,闷地吐奶,撩开一点车帘让新鲜的空气灌进来。

    她俯身到窗边,瞧着流箭射来的方向。

    有人马斗殴厮杀的声音。

    虽然不是冲着她来的,但是这时候她带着孩子,难免惹眼,还是觉得有些害怕,抓紧窗沿,蹙眉往外瞟去。

    电光闪烁间,

    正对上一双熟悉的,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浮现而过的眼。

    眼角微微上扬,黑曜石一样的眼珠,冰凉,耀目,没有丝毫温度。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爹......”沛霖又呜呜哭起来,瘪着嘴挣扎起来。

    银霄心一酸,苦涩哄道:“阿娘在呢。”

    大约是看错了。

    这时候,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双眼原本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逐渐远去的马车,转头时忽然一顿。

    魏承原本跨坐在马上,视线在那辆突兀闯入的马车上一扫而过后,继续低头擦拭手背上溅到的血渍。

    他忽然停顿片刻。

    下一瞬,猛地转身死死地盯住那辆绝尘而去的马车。

    男人毫不犹豫地策马转身,径直追向那辆马车。

    “你们完事了就回去。”

    “我去抓个人。”他伸舌死死抵住后槽牙,一股血气冲上头,瞬间所有的烦躁和疲倦随风消散得无影无踪,眼底满是腥风血雨的兴奋和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