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掠！
四处劫掠度过寒冬！
这就是草原上一直秉承的生存法则，无关于礼义廉耻、利益权势，仅仅就只是为了在草原上活下去，保证部族的延续。
金帐周围的气氛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甚至就连漫天的风雪都在这一刻停歇了一瞬间似的，但是下一秒更加猛烈的风雪就朝着众人扑了过来，扑落在了众人的面庞上，将所有人黝黑的面庞上染上一层寒霜，可是却掩盖不住所有人那一双双坚定而火热的目光。
“你们打算如何？南下大唐，还是进军西域！？”真珠夷男可汗面庞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但是语气却是十分的平淡，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
虽然之前突厥人损失了三十万的青壮士卒，但是如今的草原上人口仍旧显得膨胀，再加上这一次的风雪来的太过于突然，让所有的部落都措手不及，更是损失了诸多的牛羊马匹，乃至是过冬的衣物，以及普通人吃的粮食。
这么大的风雪之下，草原上的动物们，哪怕是老鼠都会被大量的冻死，根本就不足以让所有的人吃饱，甚至哪怕是地下的草根也会冻烂。
外出劫掠就是如今草原上所有部落唯一的出路。
其实。
以此刻草原上数目庞大的牛羊马匹，若是狠下心来将其全部宰杀，也绝对足以让所有人坚持着渡过这一次的寒冬。
但是，那些都是他们这些贵族的私有物品，他们能够想到手底下的贱民都已经算是仁慈了，至于杀了自己的牛羊马匹帮助手底下的贱民们过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人想过。
这帮贱民的死活，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关心，他们之所以发善心也是因为若是贱民死的太多的话，没有足够的人手放牧牛羊，供养他们，维持他们的权势罢了。
与其看着手底下的贱民们活活的饿死、冻死，还不如趁着这些人还有力气，还能动的时候，带领他们外出劫掠，一来减少部落过冬的消耗，另外也可以掠夺更多的财富供他们在这个寒冬里面挥霍。
于是乎，仅仅只是一瞬间，真珠夷男可汗的话语落下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周围的一群部落首领就纷纷开口说道：
“自然是南下大唐，大唐那么的富庶，每个人都有好几身的衣裳。”
“是啊。他们年年种地，年年收获粮食，他们的粮仓现如今恐怕粮食多的耗子都吃撑死了。”
“南下，必须南下，南面的温度也比这草原上要温暖，就算是仍旧寒冷，可不像是现在这样，鼻子、耳朵都要冻掉了。”
“只是大唐的兵马众多，上一次颉利的三十万兵马都没有占到便宜，我们此刻距离大唐可更远，足足数百、上千里的路程，我们大军能行吗？”
“我看还是进攻西域，西域虽然比不上大唐，可是三十六城各个都是富庶无比，里面也有金山银山，且不像是大唐那样，打一个来一群。”
“说的没错。”
“……”
一群人说到劫掠这个话题，顿时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所有人都开始了畅所欲言，似乎就连外面漫天的风雪都不是那么的寒冷，尤其是脑海里面想到抢掠到的财富，所有人的心头更是火热，恨不得立刻就骑上战马，带领麾下的儿郎们呼啸离去。
真珠夷男可汗一直都静静的听着他们口中的话语，尽管所有人的意见并不一致，但是他仍旧是耐心的倾听着，直到最后一个人说完之后，他才开口说道：“这就是你们的意思？你们可曾考虑清楚了？”
“战事一起可就不是我们说结束就能够结束的，尤其是我们对于大唐的实力实际上并不是十分的清楚，我们所有的消息都是从突厥人那里得来的，甚至是从商队那里打听来的。”
“但是，他们的消息未必都是准确的，也许里面就有假的消息，说不定大唐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难对付。”
“薛延陀的男儿从不畏惧死亡！！！”真珠夷男可汗的话语刚落，边上所有的薛延陀部落首领就齐齐的拍胸大吼了出来，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坚毅之色。
薛延陀人一直被突厥人压制，居住的环境也是草原上的相对贫瘠的地方，但是这也是养成了薛延陀人坚韧不拔的性格，更是好勇斗狠，习惯了用手中的刀枪斧头解决问题。
“我并不怀疑薛延陀男儿的雄心，只是我们距离大唐实在距离太远，一路上就足够将我们的儿郎们折腾个够呛。”真珠夷男冷静的说道：“当然最重要的是，若是这一次我们也输了的话，我们可能就没有机会返回草原了。”
他们如今距离大唐实在是太远了，足足有千里多的距离，这些距离别说是进攻大唐了，哪怕是胜利之后返回草原都是一个极大的问题，一个不好大军还没有抵达大唐就已经折损严重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话语，而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古代的交通并不是现代那样的方便，也没有现代人那样高效的组织方式，若是真的带领几十万大军奔袭千里外的大唐，仅仅只是能够将几十万大军成建制的带到长安城下，真珠夷男都可以称的上是绝世无双了。
这根本就不是之前颉利带领突厥大军南下可以比拟的。
而且，这其中的难度还是随着人数的增加而成几何倍增加。
若是仅仅只是有薛延陀一族二十万大军的话，真珠夷男可汗也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带领大军打进大唐，甚至是打到长安城下。
可是，现如今若是要南下大唐就不可能只是薛延陀一部的人马了，必须要带上草原上所有的部落一起。
将薛延陀部落的战士们带走，而将其他部族的战士留在草原上，那么等到他们回转的时候，还有没有薛延陀部落都是问题。
他绝对不会在出征的时候留下这样的隐患。
虽然，如今他已经是草原上的共主，所有部族都认可的可汗，但是真珠夷男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
而听到他的话语，其他的首领们都皱起了眉头，一个个顶着风雪就那样站在原地思索了起来，他们都在认真的思索着真珠夷男的话语。
“那可汗的意思是，我们不南下进攻大唐？”
“不打大唐，那就是打西域了？”
“可是西域抢到的东西真的能够保证所有人都不落下吗？”
“西域的城池都建造的比较坚固，不是那么容易打下来，恐怕打下两三个城池，那些西域人就要抱团了。”
“西域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说实话，我们都没有见过，心里面也没有底气，只是知道它就在草原的那边，有部落经常过去交易。”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语说出口，顿时现场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起来，但是周围的薛延陀部落首领们脸上并没有多少尴尬的神色，仅仅只是说出了一个事情罢了。
薛延陀毕竟是被突厥人压制的太久了，很多东西他们都没有接触过，了解过，现如今虽然称霸草原，但是就像是一个暴发户一样，对于周围的势力实际上很陌生。
真珠夷男听到这话，魁梧的身躯一抖身上的风雪，拍着边上一名首领的肩膀上风雪，沉声说道：“所以，西域也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其实我们并不是只有西域一个选择，我们也有其他的选择。”
说话间，真珠夷男的眼底闪过了一道精光，其余人脸上的疑惑之色却是更浓了起来。
“其他的选择？！”
“除了大唐和西域，还有哪里？”
“可汗说的是更北面的那些部落吗？”
薛延陀部落控制的实际范围虽然不如突厥人一样横贯整个草原，但是他们对于草原北方，乃至于更北方草原过去的一些地域却是有所了解的，清楚的知道那里仍旧有许多的游牧部落，除了跟他们的长相不一样之外，过着差不多的生活，当然那些部落的实力也比不上他们就是了。
“只是可汗，那些部落估计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抢？听那些人说过，更北方的地方倒是有城池存在，但是恐怕比不上大唐的城池富庶。”一名瞎了一只眼睛的独眼首领皱眉说道，说话间他眉眼处的疤痕扭动，就像是一条乌黑的蚰蜒在扭动一样，让人不寒而栗，看着这面容心头就有些恐惧。
只是，真珠夷男摇头说道：“那些穷鬼有什么好抢的，虽然皮毛众多，但是连盐都没有多少，就是宰了他们吃肉都觉得嘴苦，没有什么滋味。”
“我说的不是他们，我说的是高句丽！”
高句丽？
所有人听到这个名字都是一愣，他们不是没有听过高句丽的名字，而是没有想到真珠夷男竟然是想到了高句丽。
“哪里有什么好的？比的上大唐吗？”那名独眼首领直接问出了所有人心头的疑惑，若是他们对于西域、对于大唐还算是有所了解的话，那么对于高句丽实在是没有任何的了解。
完全的陌生之地。
仅仅只是知道高句丽之前干翻了大隋的百万大军。
仅此而已。
再多的消息他们实在是不了解了，甚至对于高句丽有什么都不清楚，实在是两者根本就没有太多的交流，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交流。
高句丽盛产的药材、皮毛，这玩意在草原上根本就不值钱，还没有粮食的价值高，草原上也产出药材和皮毛，所以也没有哪个高句丽商队来草原上贩卖这些东西。
真珠夷男早就预料到了这些人心中的疑惑，当即就说道：“高句丽有什么好东西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高句丽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这？”所有人面面相觑，这算是个什么话语，他们原本还以为可汗知晓，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答案。
不过，那个独眼龙首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直接说道：“是可敦的意思？”
此话一出，不仅仅只是独眼龙首领一个人，就是连同周围所有的薛延陀部落首领尽皆都神情严肃了起来，面上浮现出了恭敬之色。
草原上不同于中原，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认知。
义成公主在中原人眼里有多么的不堪，在草原上就有多么大的威望。
那毕竟是能够力挽狂澜，将突厥部落延续下来的人，若是没有义成公主的话，说不定当时的突厥部落就会被王成直接打的崩溃，彻底的归降大唐了，哪里还会如同现在一样，仍旧是草原上一股极大的势力。
若是换了一个男人未必都能如此果断和坚韧，更不要说一个女人了。
草原上的人本就慕强，义成公主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在某些方面却是比男人更加的强大，自然也赢得了这些薛延陀人的尊重。
“是的。就是可敦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趁着现在的机会，带领草原诸多部落一起出兵掠夺高句丽，将整个高句丽都搬空。”
“高句丽不是大唐，就算是他们愤怒至极，可也不会有大唐那样的国力来支撑大军来草原上出征。”
“况且，我们也可以借着这一次出兵高句丽的机会，将所有部落彻底的聚拢在一起！！！”
只要他能够带领草原上所有的部落渡过这一次的风雪灾难，那么他的威望就可以完完全全的盖过之前的所有可汗，成为草原人心目之中力挽狂澜的大英雄，脑海里的思绪翻飞，但是真珠夷男可汗嘴上更是没有停下，继续说道：
“我已经收到了消息，高句丽如今正忙着攻打难免的新罗和百济。这正好是我们的机会。”
“我们甚至根本就不用跟高句丽的兵马交锋，仅仅只是劫掠一番就走，等到他们的大军从南面赶回来，我们早已经带着我们的收获返回了草原。”
说到这里，真珠夷男眼见似乎有人要开口说话，当即抬手制止了那人，继续口中的话语：
“我们跟高句丽之间还间隔着大唐的幽州，这一次我们大军就绕过幽州，直接从高句丽的北面进攻。”
“高句丽人绝对想不到，大唐的人也绝对想不到！！！”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一瞬间，不仅仅只是真珠夷男，金帐周围所有的首领听到这话语，一个个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风雪骤急，寒风呼啸，但却压抑不住人心之中跃跃欲试的凶戾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