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胯下这匹是战马,随秦蓦上战场杀敌,勇猛,速度快,长途奔袭,包围穿插,绕道侧击。。
此刻,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似乎惯常遇到这种突袭情况,谢桥夹住马腹,战马如闪电般,迅猛地奔袭而上。
纳兰清羽水眸里布满惊恐之色,她十分清楚战马的骁勇,她选的马匹不过是比寻常要好上一点的良驹,如何与战马相提并论?想要躲避,却是来不及。
拉住缰绳,强硬的调转马头,笔直的朝山坡下冲下去。
纳兰清羽的心提到嗓子眼,俯身紧贴马背,穿过荆棘,马蹄踩踏在山石坑里跪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纳兰清羽松开缰绳,双手攀上顶上的树枝,一个翻跃纵身坐在枝干上。
马匹嘶鸣一声,栽倒在地上。
纳兰清羽心有余悸,后背沁出一身冷汗。
她庆幸,当年为了秦蓦,缠着她父亲给她指派武将,学了一些拳脚功夫。
否则,她今日只怕要遭罪了。
目光冰冷的望着山坡之上,透过枝繁叶茂的树林,隐约间,见到谢桥已经驯服战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纳兰清羽目光变幻,一片幽黯,并不见平素的柔弱,隐隐带着一股子狠劲。
谢桥只见到她身手敏捷的翻跃上树枝,目光阴寒的望过来,嘴角微微上扬,倒是没有想到平日里装柔弱的她竟有如此好身手。
指尖夹着一枚散发寒光的银针,眸子里似蕴含着寒冰碎雪,调转马头,转身的一瞬,银针飞射而出,穿透枝叶朝纳兰清羽刺去。
“啊——”
底下传来她的惊叫声,紧接着,“嘭”地一声,纳兰清羽从树干上坠下去。
谢桥眉头舒展,她眼力极好,纳兰清羽所在的位置下面,一丛灌木,缠绕织就一张巨网,根根倒刺极为锋利。
她掉进去——呵,谢桥嘴角微扬,驱马返回。
众人都已经到齐。
见到谢桥时,姬瑜关切的询问:“容姐姐,你怎得这么迟才来?”朝她身后望去,疑惑道:“还有纳兰姑娘没有来。”
闻言,谢桥挑眉道:“我来时听见山坡下传来马匹嘶鸣声,莫不是纳兰姑娘坠下去了?”
此话一出,众人连忙派出人去搜找纳兰清羽。
姜裴平静的面容上浮现一抹轻笑,他可是紧跟在她的身后,将那触目惊心的一抹尽收眼底。
她眼下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令他嘴角漾起一抹浅笑。
秦蓦目光沉沉的落在马蹄上,眉心紧蹙,迈步至她的身旁,大掌掐着她柔韧的腰肢,将她抱下马,捉住她拢在袖中的手。果真,掌心被粗糙的缰绳磨出几道红痕,有两道擦出血丝。
周身温度骤然冷却下来,面色铁青,冷冽的说道:“怎么回事?”
他不跟随,便是不想束着她的性子,由着她去玩,又担心她,战马给她骑,若不是出现突发情况,根本就不会出现意外,她的手如何会受伤?
联想到纳兰清羽出事,冷厉的眸子锐利如刀,锋芒毕露。
出事了!
众人敏锐的觉察到秦蓦的转变,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谢桥轻轻摇头,示意他不用多想,“我许久不曾骑马,驾驭不好,一时失控驯服它时伤着了。”垂目,落在微红的掌心上,眼底冷光乍现,这点伤比起纳兰清羽,想必是算不得什么罢?
秦蓦正欲多言,这时,侍卫将纳兰清羽寻来。
她脸上血迹斑驳,掉进荆棘丛中,被利刺划破。雪白轻纱裙上,沾染血痕。
纳兰清羽手搭扶在寒梅的手臂上,一瘸一拐地行来,她的脚踝受伤,动一动,钻心刺骨的痛,脸色发白,血色尽失,一双杏眼水光涟涟的看向依偎在秦蓦身侧的谢桥,目光幽暗,千算万算,未曾想过她还会乘胜追击,她就不曾想过伤着自己,如何向秦蓦交代?
谢桥瞅着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心中冷笑,先发制人道:“纳兰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当真坠入山坡下?我告诉过你,前方有山坡,为防有人自山下闯入庄子里,特地种下荆棘,细皮嫩肉,伤的不轻。”说罢,吩咐人去取药箱。目光再度落在她提着的左脚道:“纳兰妹妹,你的脚扭伤了?”
纳兰清羽紧抿着唇,眼眶里的水珠,盈盈欲坠,委屈中带着几分倔强。
谢桥这颠倒黑白、惺惺作态的本事,不亚于旁人,将她欲出口质问的话,堵在喉中。
思绪转念间,纳兰清羽眼眶湿润,柔声细语道:“嫂嫂的提醒,羽儿铭记在心。一直谨慎,却不知嫂嫂的马术极好,与我并道而驰,那条道路狭窄,一着不慎,落下山坡。”
这句话,令人回味。
谢桥明知前面有山坡,且提醒过纳兰清羽,却追上去,与她并驾齐驱——往深处想,故意为之,害她失足。
字面上,便是急于求胜,不顾纳兰清羽的安危。
不管哪一种,作为主人的谢桥,都是不应该。
褚明珠年纪虽小,却观察入微,纳兰清羽从入庄子里来,只要秦蓦在场,视线片刻不曾移开,称呼也极其亲昵,若说对秦蓦没有非分之想,那是断不可能。
她方才这句话,字里行间,处处针对谢桥,只怕是谢桥着她的道。
与谢桥不熟悉,但是听过关于她的传闻,必定不是心狠手毒之人,旁人未曾招惹她便出手谋害。
必定是纳兰清羽为着秦蓦,而害谢桥罢?否则,为何赛马前只问谢桥可会马术?
落到现在的伤情,只怕是伤人不成反伤己。
想要说句公道话,却被太子拉住她的手,见他摇了摇头,静默片刻,望向面沉如水的秦蓦,不再出头。
“比赛,意外避免不了,幸好未曾危及性命,日后须得谨慎防范。”秦蓦一锤定音,不打算追究下去。谢桥不曾受伤,受伤的是纳兰清羽,虽然她是自作自受,可毕竟是恩师之女,不能太过份。
为她责问谢桥,那更是不可能。
谢桥便是想到这一层,纳兰清羽害她不成,自己吃了亏,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装着伤情,反咬她一口。
她只好成全纳兰清羽,也顺势出一口恶气。
摆到明面上,左右她不曾受伤,定是不会对纳兰清羽如何。而现在受伤的是纳兰清羽,她作为庄子主子,不论是不是她所伤,追究下去,都有一定的责任。秦蓦护犊子,只怕会引起纳兰述的不满,毕竟是他的恩师,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生出间隙。翻篇过去,便是最好的化解方式。
“蓦哥哥——”纳兰清羽不可置信的看向秦蓦,似乎受到极大的委屈,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秦蓦不予理会,吩咐蓝星将纳兰清羽带下去,交给随行而来的府医给她包扎。
秦蓦不给她一个交代,纳兰清羽不肯离去。
她这伤,不能白受!
“我给纳兰妹妹治伤罢。”谢桥朝纳兰清羽走来。
纳兰清羽朝一旁避了避,不敢让谢桥给她治脸上的伤。两个人,经过之前,只怕是撕破脸。
她也不知为何,见到谢桥在山坡旁,便存了害她的心思。
本意上,她只是想要赢谢桥,拿到第一,向秦蓦提一个要求。
手抚上心口,一念之差,落得两空。
“纳兰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脸上的上深可见骨,不及时处理,只怕会留下伤疤。”谢桥语气极其温和,劝慰道:“是我没有说清楚,待会我吩咐他们沿坡做护栏,以后定不会再出意外。”
纳兰清羽见谢桥一脸关切、心疼她的模样,咬紧牙根,恨不得撕烂她虚伪的面孔。
有那么一瞬的冲动,她想将谢桥的恶行揭露。
可是她不能!
纳兰清羽遏制心头翻涌怒火,给身旁的寒梅递一个眼色。
“郡王妃,您怎么能再害小姐之后,还能装作一副很关心她的模样?”寒梅将纳兰清羽挡在身后,生怕谢桥会迫害她一般。
“寒梅!”纳兰清羽泪水夺眶而出,示意她住口。
寒梅愤懑的说道:“小姐,您就是太心善,所以被人当粉面团儿拿捏。你为了掩护郡王妃的恶行,独自忍受委屈,旁人感念你倒也罢,只怕别人心中并不感激你!”说罢,意味深长的瞥谢桥一眼。
谢桥眼中浮现一丝笑意,还未开口,便见一袭青衫的姜裴,突然开口道:“不巧,赛马时,在下瞧见一出好戏。”停顿下来,眉眼含笑的望着纳兰清羽,“纳兰小姐的身子可吃得消?能听在下将这出戏讲述完?”
纳兰清羽满脸疑惑的看向姜裴,“这位公子,我并明白你这话是何意。”暗恨在心,她何尝听不明白,姜裴这话是何意?她若不肯罢休,他便将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的交代出来。
姜裴眸眼一暗,他自然是知晓谢桥不愿闹出来,否则,哪里由得她嚣张?
纳兰清羽知道已经错过绝佳的机会,闹下去,她讨不得好,反而折损在秦蓦心中的形象。“哎呀,我这头痛起来了。”手扶着头,眉头紧皱,一脸痛苦。
“小姐,您怎么了?”寒梅紧张的扶着纳兰清羽坐下。
纳兰清羽坐在椅子上,让府医给她的伤口涂抹药膏。
姜裴眼底闪过嘲讽,退回自己的座位。
秦蓦晦暗的看她一眼,转而自袖中拿出药膏,给谢桥涂抹手心伤口,神情极为认真,仿佛在呵护着珍宝一般。
纳兰清羽紧攥着手心,府医道:“纳兰小姐,您手心、手背有伤,不能用力紧握。”
众人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纳兰清羽面色一僵,笑容维持不住。
太子替她解围道:“赛马谁是第一名。”
众人的心思全都聚集在赛马上面,纳兰清羽挑起的插曲,就此揭过去。
谢桥却是记下这一笔账,等待时机再算清楚。
褚明珠并未参加比赛,嗓音轻柔:“柳公子。”
兰阳手里甩动着马鞭,闻言,侧头看向柳自清。握着马鞭的手指,缓缓收紧。昨夜的事,如藤蔓一般,缠绕在她的心头,想要寻机与他解释清楚,可柳自清根本不给她机会,二人自出院子后,便没有独处。
他获得第一名,会向谁提问?问什么?
太子反客为主的问道:“柳自清,你有什么话要问在座的哪一位?”
柳自清眉眼疏淡,偏过头去望向兰阳,四目相对,一触即离,微微笑道:“谁都可以?没有期限?”
“你得挑选出人,若是还未想出问题,对方同意你随时提出,也不成问题。”太子不以为然道。
柳自清了然的点头,忽而笑了,笑意自清冷无痕的眸子里溢出来,一瞬不瞬的看向兰阳:“你可答应?”
兰阳忽而收紧了手,心里莫名的翻涌淡薄的暖意,他这是不计较昨夜里她所做的事?
想到此,兰阳轻轻颔首。
“赌约已定,无事我便先告辞。”柳自清整理好风吹乱的衣袍,负手立在阳光下,神情已经恢复平静,嘴角微微垂着,眸子如同凝固的一潭秋水,无光无影,无波无澜,从中看不出喜怒。
兰阳微微一怔,他的表情,转换的太快,快的她都没有来得及适应,他已经翩然离去。
谢桥给兰阳使眼色。
兰阳迟疑的看向一言不发的褚明衍,他目光悠扬的望着不远处喂食的马匹,不曾看她一眼。
他们之间仿佛竖立一道无形的屏障,如鸿沟天涯,再难跨越。
突然,抛下手中的马鞭,兰阳追逐着柳自清的身影而去。
他态度的转变,令她恍然觉悟,恐怕昨夜发生的事情,并非碧莲所言那般简单。
心里隐约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或许,她无意识的提过那个人。
谢桥望着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中的二人,收回目光,询问一旁的纳兰清羽:“纳兰妹妹是回去休息,还是参加篝火晚宴?”
纳兰清羽怔怔回过神来,拒绝道:“不了,我脚痛的厉害,恐怕无法参加,会坏你们的兴致,吩咐厨娘给我将食物送到屋中即可。”
谢桥颔首,众人见天色已晚,便一同去往后院的果园里。
果园旁边有一块极大的空地,仆从已经将篝火点燃,按照谢桥所说的制定好一个烧烤架子,里面放着银丝碳,谢桥亲自调配好调料。碟子里摆放着竹签串成不同的素菜、肉类,谢桥挽起袖子,按照人份,烤好鸡腿,撒上调料,‘嗞嗞’声响起,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姬瑜盯着谢桥手里烤的金黄的鸡腿,吞了吞口水。
谢桥将第一个鸡腿递给她,笑道:“饿了?”
姬瑜的确饿了,塞进嘴里咬一口,咀嚼着,一股香味在口腔里四处蔓延,带着一丝香辣,极为美味:“外焦里嫩,很好吃的烤肉。”不一会儿,全都吃光了。舔了舔唇,竖着大拇指,“幸好我来了,没有辜负这美食。”说罢,帮忙将烤好的分配下去,随即,挽着袖子,帮忙一起烤。
褚明珠见太子吃了一个,意犹未尽,眸光微微一闪,也围过去给谢桥搭把手。
秦蓦在篝火上架着木架子,烤全羊。
姜裴手里执着酒壶,浅酌,托腮望着谢桥忙碌的身影,冲天的火光,映着她脸上的笑容,灿若朝霞,清秀的面容增添几分颜色,分外夺目。
忽而,搁下手里的酒壶,拿起碟子里整理干净的兔子,放在篝火上烤,金灿灿的渗出一层油光,涂抹上调料,香味四处飘散,撕下一块细细品尝,满意的分割好,放在碟子里,吩咐人放在谢桥的位置上。
沈氏望一眼谢桥位置上的那一盘烤兔肉,郑远修看在眼中,温和的说道:“你不能吃兔肉,我给你烤别的。”
沈氏抬头,火光下,他目光灼灼,似隐藏着浓烈化不开的一抹深情,猝不及防下,她几乎要沉溺进去。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他生就一双风流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你时,仿佛天地间,只容得下你一个人。
自然,对别的女人也是如此。
郑远修见她没有说话,只当她是同意了,取来一叠瓜果放在她面前,柔声道:“你先垫垫肚子。”随即,挑选几串鸡胸肉与牛肉串,在一旁烤起来,忽而,发现调料没有了。
这时,一个仆人将调料摆放在食架上。
郑远修取来,洒在烤肉上,放在碟子里,端过去给沈氏:“你只能吃这么多,待会厨房会送饭菜过来。”
沈氏望着碟子里的烤肉,沉默片刻,终究是拿起来咬一口,不知觉间,将郑远修烤的尽数吃下肚中。
郑远修目光愈发的温柔,端着水递过去。
沈氏也不矫情,接过来饮饮一杯。
这时,大家已经将食物烤的差不多,谢桥招呼众人落座:“趁热吃,冷了不好吃。”目光落在一碟子兔肉,眉眼含笑,凑到秦蓦的耳旁道:“你烤的?”
秦蓦忽而望向一旁的姜裴,将她手里的兔肉取走,塞给她一块羊肉:“兔肉冷了,你尝尝这个。”
谢桥瘪嘴:“只有一只兔子。”扔了可惜。
刚刚拿在手里,还有余温。
“下回我烤给你吃。”秦蓦见她正欲开口,拿起一粒红枣儿,塞进她的嘴里,“快吃。”
谢桥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红唇紧贴着他的颈项,呵气如兰:“不是你烤的?对不对?”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望向对面的姜裴,他嘴角含笑,朝她举杯。谢桥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下一刻,脸被秦蓦扳回来,重重在她唇上吸吮,目光阴厉的望向姜裴,透着浓浓的警告。
谢桥惊的眼珠子四转,见大家并未望过来,推开秦蓦,抹了把红唇。无声的吐出两个字——幼稚!
秦蓦已经若无其事的吃着烤肉,品着酒。
众人吃的开怀,并未发现这小插曲,宾主尽欢。
沈氏手轻轻抚着小腹,许是久坐,吃多了,腹部微微胀痛,扶着腰起身,四处走动。
郑远修担心的询问道:“不舒服?”
沈氏对孩子极为紧张,心中也没有底,不确定的说道:“许是吃多了,肚子不适。”
郑远修眉头紧促,不放心的说道:“我扶你回去休息。”
沈氏看向还在谈笑风生的众人,“我们先走不太好……”
郑远修不容她拒绝,打横将她抱起:“身子要紧,他们会体谅。”
谢桥听到动静,看着他们离去,起身过去道:“肚子不适?”
郑远修连忙说道:“她突然腹痛,我带她回去休息。”
谢桥就着月光,看着将头埋在郑远修怀中的沈氏,只见她面色不正常的白,痛苦的蹙眉,“很痛?”手指搭上沈氏的脉搏。
沈氏点了点头,手指紧紧抓着郑远修的手臂,深吸一口气道:“方才只是隐隐的痛,我以为是久坐的缘故,刚才疼痛加剧。”
谢桥面色陡然凝重,冷声道:“她吃了什么?”
这是临产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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