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你别去。”
“我做你的男朋友啊。”
陈茉一顿，皱起眉头，仔细盯了他几秒。
男孩子长得实在精致，眼尾细长，瞳仁乌黑，还隐隐透有笑意。
江皓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又开始轻微发烫。他手指绷紧，只庆幸此刻的天是暗的，红的应该不太明显。
好半天，陈茉终于开口，语调很慢，像在思索，“男朋友？”
“对啊。”他立刻回应，眼底泛着光。
“男朋友…”
她又轻声重复一遍，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唇角翘起，慢慢的，笑容扩散开来，发出清脆的笑声——像夏风吹过的清甜茉莉，一笑，夜都变得甜了。
陈茉将食指搭在鼻尖，轻轻侧过头，涂着橘粉色唇彩的嘴唇上扬，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江皓望着她的笑，有些怔住。
大老婆原来是这么笑的。
他想起手机里私藏的她的CoS照片，厄运小姐冷艳而高傲，自然不会有笑的表情；至于平日里的陈茉，虽然脸上常常挂着微笑，却总是很浅，只是处于一种礼貌，并不是真的在笑。
看着她这样的笑，江皓心里特别高兴，也跟着笑起来。
好半天，陈茉才敛住笑意，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好好吃饭吧”，转身走进烧烤店。
江皓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有些愣。
他并没心急火燎地跟上去，而是反常的、独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他长得好看，打小就要不少女孩子追他，但他实在不太感冒，所以也没有任何类似的经验，听陈茉这么说，难免有些懵圈。
陈茉冲他笑了半天，最后只让他“好好吃饭”，那么…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有同意……
烧烤店一整侧墙壁都是玻璃的，江皓转过头，能大概看到里面的情况。
他们一小堆人坐在最角落的沙发，她刚一走过去，Tim就立即起身，殷勤地给她让开位置。
陈茉朝他们几个抱歉地笑了笑，坐下来，把手机放在桌边。
屋内挂着几盏明亮的灯，衬得她的肤色很白，近乎呈一种象牙色，眼睛水灵灵的，鼻梁秀挺，明艳动人。
江皓心里一动，往里走去，把玻璃门当镜子照了下，又伸手理了下粉刘海，吹一声儿口哨。想想也是，自己长得这么帅，技术又好，哪会有不同意的道理。
对对对，她一定是太害羞了。
江皓走到桌子边，朝Tim摆了下手，“让一让。”
他本来的位置在最左侧，陈茉在最右侧，这么一摆手，Tim没反应过来。
“番茄，往那边挤一点。”江皓说。
番茄无所谓，往里靠了靠，dan、八八六和阿蓝紧跟着挪窝，爱妹处于打击中，非常机械地移动，只剩下Tim没动。
“提莫大哥别杵这儿隐形了。”江皓说完，见他还没反应，有点不耐烦，干脆挤了过去，一屁股坐在陈茉和Tim的中间。
Tim深吸一口气，但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好发作。
陈茉抬眸，“你又干什么？”
“你想吃什么？”他声音还很哑，说：“你不是让我回来好好吃饭么，我好好吃饭，你也要好好吃饭。”
江皓说得一本正经，理所当然。他夹起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蘸了下酱，卷进生菜里，递过去。
陈茉没接，只觉得无语。
她心里只把他当作中二的小弟弟，没成年的那种，刚才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好好吃饭吧”。
江皓却没管，把肉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趁热吃。”
见她不动，他也没所谓，开了一罐冰凉的啤酒，仰着脖子灌一大口。
……
番茄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继续埋头吃饭。
反正凭粉毛哥塑料段位的撩妹手法，肯定是没有戏的。
茉姐在电竞圈也是女神级别了，从最初的赏金猎人cos出得名，后来参加Chinajoy，还在一个女队待过很久，人气挺高，还获封什么“宅男杀手”“最美电竞圈长腿御姐”。
再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退隐江湖了，来到IZE开始管理层的工作。
而据番茄他们所知，茉姐最红的时候，Tim也是当时的一线打野，大概就是当年的迷弟之一，退役后就跟了过来。
总之，粉毛哥还是太嫩了，除了脸皮厚得像城墙以外……哪方面都不太行。
**
晚上，队员们都熬夜打游戏熬惯了，睡得很晚，陈茉也会跟着在训练室等待。她坐在最靠墙的位置，支着下巴，电脑屏幕上是最近的mSI比赛精彩回放。
看了一会儿，她揉了揉眉心，抬头朝几个队员们看去。
可能是时间太晚了，训练室比较安静，能清楚听到空调和机箱运行的嗡嗡声，以及大家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响。
dan和番茄在继续练习新英雄，偶尔会小声地沟通，其它人都在单排上分，也不怎么说话。
爱妹整个人还处于机械状态，机械地打开一局排位，机械地选择英雄，机械地进入游戏，机械地送走第一个人头……
陈茉有点看不下去，想想今天的情况，也觉得太过残忍。她又看了一会儿，见爱妹再一次挂掉，也不知道到底送了多少个人头，心底叹口气，决定站起来跟他单独聊一聊。
她刚一起身，就看到江皓也猛地站了起来——他那局游戏结束好一会儿了，刚才一直排不到人，就往旁边的电脑看了一眼。
结果，越看越郁闷。
江皓再坐不住，直接朝爱妹那里走去，摁住他按鼠标的手。
爱妹没搭理，照旧机械地QwERQwEdF，画面变灰白，惨兮兮地又送一个头。
江皓扬起浓黑的眉毛，把爱妹桌子上的键盘往旁边一拽，线都快拉出来。
爱妹抬头，声音冷到冰点：“你干什么？”
他压低声音：“跟我出来。”
“没看见老子在rank吗。”
“都这样了还打个屁。”
江皓转头环视了一圈，其他队员虽然也注意这边，但都在游戏中，只好冲Tim说：“提莫大哥帮个忙，让他的……”他瞄一眼电脑屏幕，依然用的是小鱼人，“让他的黄金炸鱼值点钱，别白送。”
江皓见爱妹坐在那里稳如泰山，伸手抓住他的衣领，“跟老子出来。”
男孩子力气很大，把圆滚滚的爱妹直接拖到外头。
临走前，江皓回头看了一眼陈茉，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管这破事儿。
江皓一直把爱妹拖到院子里，两个人紧挨着墙站着。
爱妹懒得开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江皓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掏出一盒皱巴巴的香烟，从中抽出两根，将其中一根递了过去。
爱妹没接，全当作没看见。
江皓见他不要，便将递给他的香烟随手别在耳后，点上自己的那根，叼在嘴里抽了两口，嘲弄道：“这么玩不起还打个屁职业。”
爱妹说：“老子还没输呢。”
“煮熟的鸭子嘴还挺硬。”江皓轻嗤一声，“再来一百局你也打不过。”
听到这话，爱妹脸色涨得通红，暗暗攥紧拳头。
“怎么？还想动手？”江皓冷笑，扭了下脖子，两手握成拳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动手你也不是个儿。”
爱妹的眼神已经近乎愤怒了。
江皓的神情却愈发不屑，“说句实话，你打不过老子也是正常。老子可是电竞界的一颗新星，赛场的一匹黑马，你懂不？你这岁数赶紧滚回家开个淘宝店娶媳妇生娃吧，还能蹭情怀干个几年。”
“老么咔嚓的。”江皓盯着他的手腕和手指，讥讽一笑。
爱妹听不懂江皓这个古怪的形容词，但能明白是在骂他老，手速现在跟不上了。
他再忍不下去，直接一拳猛砸了过去，“我□□妈！”
江皓身体下意识向后一倾，虽然脸上挨了下打，但也没觉得多痛。
别在他耳后的烟掉了下来。
他将手中的烟深吸两口，扔在地上，用脚尖将烟头撵灭，又弯下腰，捡起刚刚的那根，用手轻拍了下灰尘，重新别再耳后，朝爱妹走去。
爱妹以为江皓要过来还手，已经做好准备，却没想到——他竟停到了自己身旁，唇角微勾。
爱妹愣住，有点没反应过来。
气氛没刚刚那么冷肃。
院子里是出奇的安静，能听到蝉鸣蛙叫，也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
片刻，江皓竟又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动作很重。
“我记得你S5可不是这样的。”
他声音压得很低，还带了一点儿叹息。
“那个把四个人一下拍到墙上的老纳尔，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
爱妹完全愣住，万万没想到这个小粉毛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S5。
纳尔。
江皓看他没有任何反应，呆呆地站在那里，便接着往下说：“我看过你当年的那几局比赛，也记得你们队当时那个不肯保上的打法。”
“给Ad让路，换线到下，一个人顶住巨压，到后期处弱势中参团先手……”
“却打出了教科书范本一样的纳尔。”
爱妹抿紧嘴唇，眉毛皱起，没说话。
他胖胖的身子有轻微的晃动，好像也想起什么。
……
曾经的辉煌，又落寞，再之后是收拾行囊，决绝的新选择。
江皓摇了摇头，斜斜地倚靠着墙，把耳后的烟拿下来，放在手中玩弄着。
“怒气值够了吗。”
他嗓子本就不适，说这么多，更是火辣辣的疼，近乎是嘶哑了， “至少再打几场胜仗，等老子带你打进世界总决赛。”
爱妹听了，唇角一抬，像是嘲讽他的自大，又像是在自嘲，依旧没有说话，站在原地。
江皓低低地叹口气，侧过身，再没有看他一眼，径直往客厅里走。
他走到门边，嘎吱一声把门拉开，还没进去，忽而又听到爱妹喊他的名字，“江皓。”
“还有什么事？”
爱妹动了下嘴唇，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他站在大门打开后的一道阴影里，有些模糊，脸上看不清具体表情。
院子里更静，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下次想再solo，随时奉陪。”
江皓说完，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就在爱妹还没缓过神的时候，大门突然又被重新打开。
男孩子将头探了出来，露出那一撮粉不啦唧的毛，语调变回先前的懒散和不屑：“不过说实话，再打一百局你也是赢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