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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千尧恭敬地上前道:“娘, 初时我和千云颇觉得不自在, 后来经父亲指点迷津, 又有侍卫从旁跟着, 不小心也就上手了, 后来我们二人还纵马跑了几圈, 原来这快马策行,真个是畅快!”

    萧千云也点头道:“哥哥说的是。”

    萧杏花自然是满意, 笑道:“以前咱们是街头不起眼的,如今进了侯门, 享福了,穿金戴银吃大席,骑马坐轿用奴仆, 这都得慢慢品味其中滋味, 但只是有件事,我终究还是得提醒下你们。”

    “娘, 你有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我听说,外间有些当官的老爷, 要来请你们去吃酒,还要给你们送些盘缠?”

    “是, 我兄弟二人商量了一番, 这个自然不敢答应, 便全都拒了。”

    “极好。你们须要知道, 咱们以后能够过上富贵日子,全都要靠你爹呢。往日里咱们仗着不懂事,可以撒泼使浑,闹腾一番,这都无伤大雅,顶多别人笑笑,你爹也不会真恼了咱们。可是若是收受别人钱财,或是跟人去吃酒,难免就着了人家的道,说不得惹了虱子头上搔,这是万万不可的。再说了,咱们萧家的儿女,便是再穷,也不能贪图这种便宜,你们可记住了?”

    几个儿女听说这个,面上都有了郑重之色,纷纷道:“娘教诲的是,我等铭记于心。”

    萧杏花满意点头,其实她对于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几个儿女品性还是有信心的,只是如今穷人乍富,就怕两个儿子把持不住,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来罢了,少不得提醒一番。

    正说话间,就听到外面有马蹄声,以及说话声,萧千云如今骑马跟着跑了这一路,顿时仿佛变机灵了,他忙道:“这是爹爹回来了吧?”

    萧杏花点头:“嗯,想必是的。如今认了你爹,可要记得,凡事机灵些,勤快些,这样你们爹才觉得你们是可造之材,以后才有大前途。现在你们先出去,迎迎你爹吧。”

    萧千尧萧千云二人听了,自然深以为然,当下忙整理衣冠出去迎接,果然见萧战庭刚外面回来,一身紫缎袍儿,腰间扎着一根玉带,翻身下马间,真个是气势逼人。

    萧千尧二人见了,不免心生钦佩,想着我等什么时候才能有爹爹这般气概。

    正看着,却见旁边又有一人,那人头戴缨子帽儿,身穿藏蓝通袖袍儿,腰上是金镶碧玉带,身材颀长,面如白玉,长眉秀目,此人不过二十七八岁模样,却是姿容绝好,气度亦佳,看着真是一副神仙模样。

    萧战庭便先对萧千尧二人道:“此乃涵阳王,还不过来拜见。”

    萧千尧二人之前见这人相貌不凡,便知他身份不同一般,待到听说是什么涵阳王,虽然不知这是个劳什子玩意儿,可也知道不可得罪,当下忙拱手道:

    “小子拜见王爷。”

    萧战庭又对涵阳王道:“这两个乃是家中不争气的犬子,大的这是长子,为千尧,今年十七,这是次子,为千云,年方十六。”

    涵阳王双眸犹如晶石一般,听说这是萧战庭之子,初时诧异,之后也便坦然一笑:

    “不曾想今日不但恰遇战庭兄,还能见到两位世侄,只是可惜我出门在外,并没带什么礼,这两个物件,是我随时带着玩儿的,若是不弃,给两位世侄做个见面礼吧。”

    说着间,身后小厮取出两个长盒子来,分别打开,却是两把真金川扇儿。

    原来此扇产于蜀地,扇面洒金,乃是当朝贡品,年产不过三千把,十分名贵。只是这萧千尧萧千云,一个是生药铺子里熏出来的,一个是走街串巷吆喝惯的,哪里懂得这文人墨客雅致玩意儿的金贵,是以一眼看过去,只看到那扇子上洒的金灿灿晃人眼而已。

    饶是如此,也让萧千尧二人大吃一惊,想着这涵阳王果然是个王爷,素昧平生,一出手就是这么值钱的货。老大到底是年纪大,行事稳重,当下也不敢直接去接,只瞅着他爹萧战庭的眼色。

    萧战庭见此,便道:“既是王爷相赠,也是一片美意,你二人便收了吧。”

    萧千尧二人一听,心中暗喜,忙连声谢过王爷,收下了那洒金川扇。

    一时萧战庭让了涵阳王进屋,两个人分宾主坐下,萧千尧和萧千云伺候在一旁,驿站中伙计又上了茶水糕点。

    萧千尧二人唯恐露怯,他们爹不提,他们也就只干立在旁,听听爹和那涵阳王怎么说话,怎么应酬,又怎么劝盏。

    听着间也就慢慢知道,原来这涵阳王乃是当今圣上同胞的弟弟,自小被先帝封在涵阳,涵阳富饶,这位涵阳王可是盘踞一方的大员。

    今年中秋,恰赶上当今太后六十寿辰,是以涵阳王也要进京,提前商议为自己生母祝寿一事,谁知道行到这小小凤城县,倒是和自己爹遇上了,自然要寒暄一番。

    这两子从旁侍奉了半响,只听得他爹萧战庭道:

    “你们二人先下去吧。”

    萧千尧二人一听,忙上前作揖拜别,又谢过了涵阳王的洒金川扇,这才退出来。

    待退出屋来,两个人俱都松了口气,低头打量着手里这扇子:“看着这扇子,倒不像是普通物什,上面好些洒金,也不知道值几个银子。”

    “我听人讲,那些文人墨客,最爱这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可能这玩意儿贵不在上面的金子,况且是那么阔气一个王爷送的,必然不是寻常东西。我们还是拿回去,给娘看看,再做定论。”

    当下萧千尧二人来到萧杏花房中,并呈上了那洒金川扇。

    萧杏花接过扇子,只见这扇子做工精致,扇骨清朗,扇面画工不同寻常,更兼上面洒金富丽堂皇,不免赞道:“这怕是值不少银两呢!”

    一时又问起那涵阳王的样貌举止来,最后却听到萧千云在那里疑惑地说:

    “虽看着爹爹和涵阳王寒暄间颇为热络,可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爹爹并不喜那涵阳王。”

    萧杏花听说这个,不由多看了眼自己这二儿子。

    萧千云,以前虽只是走街串巷一个牛蛋儿,可是素来最擅察言观色,他平日里看人,十看九不错的。

    她皱了皱眉头,低头沉思半响,最后却是道:“这种皇室之王,不同于皇室公主,听说是封在封地后不可擅离的,如今这位涵阳王离开封地前往燕京城,打的是为生母祝寿的名头,可是当今圣上未必不会忌惮。你爹位高权重,平日行事必然诸多顾虑,特别是皇上还下旨要你爹娶皇室公主,这就是说,你爹会是当今圣上的女婿,那位涵阳王的侄女婿吗?这么一来,你爹就难免被牵扯到那些皇室勾心斗角之中吧。”

    众位子女一听,都不免有些呆了,几个人生生坐在那里,半响不曾说话。

    若是爹被牵扯进去,他们岂不是也会被牵扯进去?

    他们不过是平头百姓,想本分地过日子,如今认了个爹,也不过是想图个富贵,若是凭空因为这个牵扯进去,将来遇到什么掉脑袋的事儿,那就得不偿失了。

    最后还是萧千尧道:“娘,你说得有理,但只是那终究是爹。以前不曾相认也就罢了,如今父子相认,爹若是深陷这朝政之中,我们做儿子的,便是无能无才不能鼎力相助,可总是应该相陪左右,若是有个不好,那也是我们的命罢了!”

    萧杏花听着这话,心中不免沉重,可是抬头看看儿女媳妇,一个个面无人色,当下也不想吓到他们,于是噗嗤一笑道:“我不过是胡乱猜猜罢了,其实也是往日里戏文看多了,哪那么多弯弯绕绕呢,你们放宽了心,享受这荣华富贵吧!”

    众子女听了,想想也是,便是真有事,上面还有个爹罩着呢!那当爹的能过五关斩六将带领三军驱逐北狄并直取北狄王庭,那是怎么样的英武,哪里还能搞不定这点子事!

    众人正说着,就听到柴管家过来,却是道:“刚侯爷说,今日恰遇涵阳王,因宝仪公主也在,便说要攒个席,请夫人,少爷,少奶奶都过去。”

    萧杏花活了三十二年,还没被人这样拜过呢,不免心中喜滋滋的,想着当了侯夫人果然不同以前。

    她身后儿子媳妇自然也是喜上眉梢,想着以后竟是有丫鬟伺候的了,这可是想都没想过的福气。

    萧杏花眉眼一扫,自然察觉自己媳妇女儿都是受宠若惊的样子,心中不免想着,孩子们年纪小,藏不住,也忒大惊小怪,可不能让人小看了去。

    当下她便稳住心神,做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学着县里见过的富家太太的语气,淡声说:“快快起来吧,以后既在我等身边伺候,可是要勤勉做事,做好了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五个丫鬟也都是当地采买来的丫头,其实也未必知道什么规矩,更不知道这侯夫人来历,当下听这位夫人这么说,忙都磕头,一叠声道:“我等自然对夫人忠心耿耿,小心伺候,绝不敢有半点违背。”

    萧战庭从旁望着这一切,并未做声,见那几个丫鬟起身,这才道:“梦巧,春梅和佩珩身边先各安排一个丫鬟,你身边放两个。以后回到京城,再做添加,若是用得不顺手,自去换了就是。”

    一时又看向旁边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低着头,恭恭敬敬的,一看就是谨守本分的,当下他便道:“至于狗蛋和牛蛋,我自会安排几个得力小厮跟随左右。”

    萧杏花听着萧战庭这般安排,心中自然是松了口气,便连连点头道:“好,一切听你的便是。”

    萧战庭却又道:“只是狗蛋和牛蛋这名字,在乡下是为了图个好养活,如今去了燕京城,未免不太合适,如今却是要另外取名字了。”

    萧杏花见他这么说,不免诧异,仰脸望向他,可是看过去时,却见萧战庭是一脸的严肃,好像这件事是再重要不过的了。

    她收回眼来,扯了扯唇,忽然就想笑了。

    当年是哪个说的,狗蛋好啊牛蛋好啊!好得不得了,她说不好听,他非要说这名字好听。

    现在知道后悔了吧,觉得不雅观登不上台面了吧?!

    呵呵。

    萧杏花抿着唇儿,眼里便泛起笑来。

    萧战庭见萧杏花笑,那目光也扫了过来,一看之下,不免微怔,只觉得那双眸子中泛着细碎的光,犹如隗继山上遥远而明亮的星子。

    曾经那双有着比星子还好看的眸子的小娘子,咬着唇儿气鼓鼓地说,这个名字,不好听,一点不好听,难听死了!

    想起过往,他轻轻抿了下唇,微挪开视线,却是淡道:“确实不太好……”

    确实不太好,这句话,外人听起来没头没尾的,可是萧杏花却知道,他这一句,是接着许多年她的牢骚和抱怨来的。

    这一刻,萧杏花心里得意极了。

    这已经过去十七年了,整整十七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人世沧桑和生死离别,他和她也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大隗继山下刚刚生养了娃儿的小后生和小娘子了,可是他这么淡淡地来上一句“确实不太好”,她竟觉得美滋滋的!

    这么多年,你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啊!

    她越发笑起来,笑得怎么抿唇都抿不住,不过想到他如今的身份不比从前,还是勉强收敛住心里的得意,故意道:“名字这个,你是当爹的,自然都由你做主了。”

    “佩珩的名字是你起的,就很不错,如今还是请夫人想想,狗蛋牛蛋,怎么再起个名。”

    “罢了,我不过是个市井妇人罢了,也没什么见识,佩珩是个女孩儿,名字我请了镇子里教书先生随便起的。可是狗蛋和牛蛋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总是要有个叫得出的响亮名字,还是你起吧。”

    “夫人既这么说,那我就擅作主张了。”萧战庭这么说道。

    萧杏花听了他这话,顿时明白了,心中不免一哼,暗道这铁蛋儿,在外面当了大官,好生威风凛凛,可性情到底是和从前不同了,如今说个话儿都是绕弯儿呢!敢情早就想自己起名字,只是假意谦让一番罢了。

    看这假模假样的德性!

    不过她也不说话,只笑盈盈地站在那里,等着他起名字。

    一旁的狗蛋牛蛋听说侯爷爹要给自己起新名字,都不由站在那里,忐忑又期待地等着。

    “其实早年我出外行军,曾遇到一位神算,他擅起名也擅测算,那个时候我还不曾得到你们出事的消息,心里知道狗蛋牛蛋这名字终究不雅,于是出了银子,请人家给起了名,想着等回到家乡,便把这牛蛋狗蛋的名字改了。如今十五年过去了,这名字终究是能派上用场。”

    说着间,他竟从袖中掏出了两个名帖,只见那名帖年代久远,纸张已经薄脆,上面赫然写着“萧千尧,萧千云”。

    萧杏花接过来,细细地品了一遍:“这两个名字确实不错,那就改了这个吧。”

    一旁的牛蛋狗蛋听了,虽然不懂那名字中含义,不过听着却比什么牛蛋狗蛋要气派一百倍一千倍,当下跪在那里,谢了这侯爷爹的赐名之恩。

    而这两个蛋儿,从此后,也就改名,一个叫萧千尧,一个叫萧千云了。

    “如今你我骨肉重逢,怕是有诸多事情要料理,然而出门在外,许多事我也一时顾虑不周。这个是柴管家,这些年他一路跟随我身边,对我忠诚有加,帮我料理后院。杏花,但凡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对柴管家提起就是。”

    萧杏花等看过去,却见他左侧站着一个男子,四方脸儿,眉眼短而齐整,头上戴个方巾,正笑着看过来。

    听到萧战庭提到自己,当即跪下,恭敬地道:“小的拜见夫人,给夫人请安,拜见两位少年和少奶奶,拜见姑娘。”

    萧杏花见又出来一个供使唤的,想着这富贵人家规矩可真是大,仆人也真是多,当下便再摆起身段来,淡声道:“柴管家请起就是了,以后有什么事不懂,还要靠着你指点呢。”

    那柴管家自然连连说不敢。

    萧战庭这边吩咐完了,恰好也到了晚饭时间,于是一家人便去用膳。

    萧战庭和萧杏花做主位,其余儿女媳妇分次按序做开。

    “原本今日是当地县丞要摆宴,只是想着你们会不自在,也就拒了。如今这是家宴,你们也不必拘束,想吃什么尽管吃就是了。”萧战庭望着众位儿女,这么说道。

    萧杏花看过去,却见这一桌子的菜,花样繁多,不说其他,便是糕点,都有十几样,每个都装在精致小碟子里,心里不免暗暗咂舌。

    不过当着萧战庭的面,她却不肯露出大惊小怪的样子来,便故作淡定地说:“原说得是,你我一家人多年不见,如今好不容易骨肉团聚,也该一家子好生吃个团圆饭。”

    萧杏花这一出口,旁边儿女媳妇眼里瞅着那一桌子的菜,自然都纷纷点头:“母亲说得极是。”

    一时这家宴便开始了,萧杏花也就罢了,再是觉得这饭菜花样繁多都是稀罕物,她也拼命地忍住了,怎么也不能让萧战庭小看啊,可是那些儿女媳妇,眼里早就放光了,此时一旦开席,真是犹如饿狼一般,筷子纷纷伸出。

    萧杏花暗暗咽了下口水,不着痕迹看过去,却在那么多菜种,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有个红烧肘子。那肘子一看就知烧得稀烂喷香,咬一口怕是都要香到骨子里,她待要提箸取上一大块来,又觉得那菜距离自己远,取起来分外不雅观,只好忍着。

    谁知道正瞅着呢,只见梦巧儿上前叉了一筷子,晶莹剔透颤巍巍的一块,自己分了一半,给萧千尧也分了一块,接着春梅也不甘示弱,上前也是一筷子,又是晶莹剔透颤巍巍一块,她倒是个细心的,她分了佩珩一块,给了萧千云一块。

    佩珩不好意思,低声道:“我自己来就是了。”

    说着间她也上前,直接一筷子上去,又是晶莹剔透颤巍巍一大块!

    可怜萧杏花此时眼中再无别个菜了,只眼巴巴地瞅着那肘子,那么一大块肘子,被这几个贪吃的儿女你一块我一块,眼瞅着分了大半呢!

    这群儿女啊,枉我平日里只说你们孝顺,怎么现在,都想不起来老娘了!

    她捏着筷子,正犹豫要不要上前,也插一大块来!

    正犹豫着,萧战庭却抬起手来,动筷子,直接取了那块肘子上最嫩的一块,上面还有软糯带劲的白肉筋儿呢。

    这下子萧杏花彻底绝望了,盯着那个红烧肘子里面的汤汤水水,不免痛极恨极!

    这群人,分明是要馋死老娘啊!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萧战庭却将那块夹到的肘子放到了萧杏花碗中。

    哦?

    萧杏花抬起眼,疑惑地望向萧战庭。

    萧战庭挑眉:“你不是爱吃吗?”

    “我?爱吃?”

    “是,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很喜欢吃这个?”

    旁边的佩珩听了,连忙摇头道:“没有啊,我娘并不爱吃的。”

    “是了,当初娘做了,只说她天生吃不得这个,嫌腻。”萧千尧实诚地说道。

    “不错,每次娘都让我们吃,说自己不能吃这个,一吃就犯恶心。”萧千云记起过往,也补充说道。

    “不爱吃?”萧战庭拧眉,不解地望着萧杏花。

    在萧战庭疑惑的目光中,萧杏花顿时满脸通红,她狠狠地瞪了儿女们一眼,咬牙切齿地道:

    “对,我不爱吃!”

    说完这个,心都一抽一抽的疼。

    对,她不爱吃,不爱吃,才不爱吃这腻歪的玩意儿呢!

    她简直心痛得想哭,不过还是努力笑了笑:

    “不爱吃呢,这个还是你吃了吧……”

    萧战庭凝视她半响,最后没说话,默默地取回那块肘子,自己去吃了。

    他吃得很慢,当一口一口咀嚼的时候,满心哀怨的萧杏花看到他棱角分明且带有青色胡子茬的下巴一动一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