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自茶楼回去之后,隔日我便大病了一场,我原本正在帮爹爹收拾碗筷,忽然便指尖发软,随着滑落的面碗碎裂的清脆声响,我眼前猛然一黑,说倒下便倒下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w . </p>
我对自己病倒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迷迷糊糊中,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千万只虫子在不停的噬咬着,无休止的细密疼痛感让我好似快要死去,快要死去,却又无法死得透彻,于是,我难受得死去活来。</p>
而待我终于转醒过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开口说话,成了哑女。</p>
爹爹说我一连昏迷了整整三日,大夫们皆诊不出我的病因,便不敢乱给我开方子,说是只能看我的造化,是死是活听天由命,简单来说,就是让我自生自灭。</p>
我依稀记起唐若受伤的时候,大夫也是这么同我说的,许是大夫们都见多了生离死别,惯于让人做好随时会死去的准备。</p>
我素来喜欢说话,喜欢唱曲子,我擅于用言语表达我的热情,而我除了热情,一无所有,如今,我当真,一无所有。</p>
我在一夕之间突然变得口不能言,这使得我的心情很糟,也很烦躁,我的嗓子废了,我再也不能说,再也不能唱,</p>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之间病倒,也不知道今后该如何让人明白我的意思,不过,还好,还好我识字,我在烦躁中如此安慰自己,并对自己的嗓子将来或许能够恢复如初心存侥幸。</p>
可惜的是,我的安慰并没有让我的忧虑更少一分,我依然彻夜难眠,我很高兴我没有死,可是老天爷嫌我太吵,夺走了我的声音,我暂时还无法同它和解。</p>
而当我卧病在床的时候,爹爹却在邻里的闲言碎语中,得知了我被李恒堵在巷子里的事情,此时我已经失语,再无法同爹爹解释什么,也无法安抚爹爹愤怒的情绪。</p>
爹爹怒不可遏,从砧板上提了菜刀,便打算冲到那李家宅子去为我讨个说法。</p>
我慌忙从床榻上起身,但是由于我的身子还是很虚,所以我才刚走到爹爹身后的时候便又跌倒在地上,那时,我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抱住自己爹爹的膝盖,才阻止了爹爹的不理智。</p>
莫说爹爹,我又何尝不想剁了李恒那双恶心的手,可是我也清楚,我同爹爹,惹不起李恒那样的人家。</p>
我不能让自己的爹爹一把年纪了,却因为自己的这点儿事情,惹得后半生过得不能安生。</p>
而当我看见爹爹满是皱褶的眼角,竟泛着泪花儿的时候,我的那些忧虑和烦乱顷刻间通通都不见了,我忽然深深的意识到,爹爹老了。</p>
我同爹爹相依为命,我不能再让已经一把年纪的爹爹还这般的为我操心,我只是嗓子废了而已,又不是废了四肢手脚,这也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p>
我十分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很好,可是很奇怪,我的胃口依然越来越差,我竟然对食物感到抗拒和恶心,若是我强迫自己吃下去的话,我便会吐出来,而能让我下口的食物却只有青菜。</p>
我感到我的这场病真是生得十分稀奇,竟然改变了我对食物的喜好?我从前也吃素,但是那并不是因为我爱吃素,我吃素不过是由于生活所迫。</p>
我感到自己这样很不对劲儿,而我以为我的这种怪异症状,是来自我那场怪病之后的后遗症,所以我去看了大夫。</p>
我仍旧去找了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大夫,就是那个给我开了张‘相思成疾’的方子的那位大夫。</p>
因为,我其实已经不大相信宛城里其他的大夫了,那些个大夫们动辄就让人听天由命,甚是吓人,我可不想自己没病死,反倒被这些个大夫们危言耸听的话语给吓死。</p>
而我去找了这位老大夫之后,我是没有被吓死,但是我却被老大夫给我瞧病时,那相当奇怪的态度给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p>
当老大夫给我把完脉之后,先是有些颤抖的将手收了回去,然后用十分惊愕的神情凝视了我半响,最后非常严肃的告诉我他不能同我开药,这让我感到自己像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p>
于是,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忐忑不安的用纸笔向老大夫询问,我是不是没救了?</p>
老大夫却用很深沉的语气告诉我,我没病。</p>
我就纳闷了,不知这老大夫究竟是唱得是哪一出?我没病就没病呗,干嘛还非得弄得这么压抑深沉?</p>
于是,我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站起身来打算离开,我的意思是,没病我就先回去了。</p>
可是老大夫却在这时又叫住了我,并且让我有空让我爹爹亲自来一趟,这让我几乎能确定我的确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我有啥病,人都不敢直接对我说,还得让我爹爹来,这怕是要准备后事啊!</p>
不行,爹爹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吓,我说什么也不能让爹爹知道这件事情。</p>
所以我只好又同那老大夫对峙了许久,好说歹说,才让老大夫放弃了非要同我爹爹当面诉说我病情的想法。</p>
大夫说我脉滑而和缓,脉象流利,圆滑有力,应当是喜脉。</p>
我被老大夫的话惊得难于言表,还好我本就无法言表,不然一定会当着众人惊慌的大叫起来,我这下才总算是明白了老大夫压抑深沉的缘由。</p>
我因为唱曲子唱到名动宛城,又因为那些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公子哥们的一番戏弄,估计这宛城里没有一个人会不认识我,老大夫自然是认得我是谁,也知晓我并没有嫁人,并且还很可能暗自琢磨过,我或许这辈子也嫁不出去。</p>
约莫是老大夫觉得我可怜,才最终松了口告诉我这件事情。</p>
未成婚先有孕,属于珠胎暗结,是极其伤风败俗之事,当然,宛城里并没有将伤风败俗的姑娘浸猪笼的习俗,只不过,若是传了出去,也能被世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p>
这两者之间,也不过是淹死在水里,与淹死在口水里的区别。</p>
同老大夫的深沉不同,我的反应则显得过于大起大落了些,从最初的惊慌不知所措,到脑子瞬间粘稠的恍恍惚惚,再到思绪清明的豁然开朗,最后化为嘴角不自觉扬起的羞怯笑容。</p>
我的肚子里,竟然怀了苏墨的骨肉?</p>
我脸上藏不住的笑意,让老大夫由衷的发出了深深的叹息。(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