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起浪费点时间?!
这是还有节目?
难道今晚真有事要谈?
边学道没开口问,只是仔细打量对面祝德贞的表情。
对面,祝德贞的坐姿、表情和眼神里完全读不出一丝暧昧意味,似乎刚才那句颇易引发遐想的“跟我一起”完全就是和现在一样单纯的“一起浪费时间”。
那就继续好了。
边学道也很好奇干坐着喝酒之后,祝德贞还有什么新颖的浪费时间创意。
结果,祝德贞用实际行动表明,论玩,他跟人家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确定边学道跟自己走后,祝德贞打了一个电话。
她在电话里先问对方“还有房间吗”,然后让对方“留四个房间”。
听见前一句,边学道着实吓了一跳,待听完后一句,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房间?
四个房间??
她要干嘛???
酒后的关系,边学道的诧异写在脸上,祝德贞见了,站起身说:“走吧。”
忍了好几忍,到底没忍住,边学道问:“去哪?”
“茶室。”
……
……
祝德贞说的茶室离moso酒吧有点远,红色雅致在前面带路,走走停停,开了40分钟还没到地方。
路上边学道几次想打电话跟前面的祝德贞说“临时有事改日再约”,最终都没按下去。
话已出口,半途变卦让人鄙夷。
又开了差不多15分钟,雅致拐进一间茶室门前的停车区,停好车,祝德贞下车,站在车旁目视s600缓缓驶近。
一行人进门,一个30多岁经理模样的干练女人引导祝德贞和边学道上楼。
上到三楼,直接走向走廊尽头的包房。
女经理推开门,穆龙和唐根水先走进去看了一圈,然后站在门旁冲边学道点头。
待女经理和保镖都出去了,边学道盘腿坐在蒲垫上,一边打量包房装修一边说:“跑这么远来喝茶?”
隔着茶几,跪坐在边学道对面,祝德贞说:“茶哪里都能喝,闻香只能来这里。”
“闻香?”
“嗯。”
“什么香?供佛用的?”
祝德贞摇头:“熏香。”
两三分钟后,女经理端着一大盘东西走进包房,轻轻放在茶几上,躬身跟祝德贞说:“小姐,另外三间马上准备好。”
祝德贞微微点头:“好,你去吧!”
小姐?!
视线在祝德贞和女经理身上游了两圈,边学道心里暗忖——她叫她小姐,看来这地方跟松江的中天楼一样都是祝天养这一系的地盘,只是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称呼。
等女经理出去关上门,祝德贞看着面前的茶具问:“想喝茶吗?”
呃……
边学道本来不太想喝茶,可是看着英气的祝德贞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对面问想不想喝茶,他忽然童心大起,说:“好。”
祝德贞听了,先拿起毛巾仔细擦手,然后低头垂眼,一板一眼地泡茶。
边学道对茶道一知半解,可他还是从祝德贞舒缓、连贯、协调的动作中品出了雅意韵味。
温杯、烫壶、掀盖、取茶、提壶、注水、斟茶、凤凰三点头……祝德贞操作时,边学道的视线被她优雅得无以复加的双手牢牢吸住,一秒都没移开。
七分满三分情,茶倒七分,祝德贞放下壶,头正身直,沉肘抬臂,用眼神示意边学道可以喝了。
这时的祝德贞,尽管还是订婚宴上那一身衣服,还是同样的发型,可她身上的气场完全不同了,娴静温婉得仿佛换了一个人。
来来回回喝了六杯茶,两人一句话没说,全靠动作和眼神交流。
喝完茶,把茶具移到一旁,祝德贞换一条毛巾擦了擦手,一言不发地操作女经理送进来的工具。
这次的程序比泡茶相对简捷,但韵味丝毫不减。
烧炭,盖香灰,打炭孔,垫上瓷片,轻轻放上香丸,几秒之后,缕缕丝烟飘出香炉,袅袅上升。
看着眼前白烟,祝德贞纹丝不动,待白烟转淡直至肉眼难见,祝德贞微微探身,左手持炉底,右手半掩炉面,将香炉托至颌下鼻前,缓缓吸气品香。
深深吸了一口,她扭头朝向左肩换气,扭回头又品了一口。
品了两口,祝德贞双眼微闭,回味几秒,然后把香炉放在茶几上,看着边学道说:“请!”
盯着香炉看了两秒,边学道有样学样,左手持炉,右手半掩,聚拢香气从虎口飘出,深深一吸……
苦!
一股冰凉的苦意通过鼻子直达大脑,要不是怕咳嗽极有可能把香炉里的香灰喷出来然后碰到右手反弹自己一脸,边学道就要直接咳嗽出来。
移开香炉,边学道刚要揉鼻子,一股幽幽的香气突然盈满鼻端,待他对着空气猛吸两下后,香气又变了,一丝温柔微甜的清冷弥漫开来,大脑一清,一缕畅快随之涌起。
我靠!
手持香炉,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边学道脑海:这特么不会是毒品吧?!
茶几对面,将边学道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祝德贞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定定注视着又品了一口的边学道,祝德贞轻声说:“如何?”
轻轻放下香炉,嗅着周围的空气,边学道由衷说道:“不可思议。”
“能形容一下你的感觉吗?”
“你说闻到之后的感觉?”
“嗯。”
“我得想想……你什么感觉?”
“我先问的,你先回答。”
“为什么关心这个?”边学道继续打岔。
看着茶几上的香炉,祝德贞说:“因为它还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你说那个……香?”
“嗯。”
“怎么会没有名字?”边学道很是不解。
“因为这是我试出来的方子,你是第三个闻到它的人。”
边学道:“……”
平静地看着边学道,祝德贞说:“为了试这个方子,我大概消耗了价值800多万的香料,所以……”
抬手在茶几上方挥了挥,让香气四散,祝德贞接着说道:“所以你现在闻的……至少值几十万。”
边学道:“……”
“怎么样?给钱还是说感觉?”
看着祝德贞,边学道很想说“给钱”,想想还是算了,冲人家刚才那一丝不苟服务的劲儿,也不能往崩了聊。
组织了一下语言,边学道缓缓说道:“一开始很苦,很冲,藏着一丝丝药香,然后是一股接近花香的香气,再然后有点冷,有点凉,还有点甜,就像是……”
静了几秒,边学道眼睛一亮,说:“就像是向阳雪山顶上的一捧新雪。”
边学道说完,祝德贞半晌无言。
随后她拿起装香丸的白瓷罐递向边学道:“这是谢你给它名字。”
看着祝德贞手里的白瓷罐,边学道问:“你认真的?”
祝德贞郑重点头:“新雪……不错的名字!我本来想叫初雪,相比之下,意境薄了一些。”
初雪?
新雪!
原来两人的感觉差不多,都联想到了雪。
冲这份默契,边学道伸手接过白瓷罐,笑着说:“炭和香灰一会儿也送我点,我知道这玩意很娇气。”
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祝德贞扶着茶几站起身:“走吧,去隔壁。”
隔壁。
盘坐在装修风格跟刚才那间几乎一模一样的包房里,边学道知道为什么祝德贞要四个房间了——她要闻四种香!
隔壁那间已经熏过香了,一时半会儿香气散不去,再燃别的香会串味儿。
第二个包房里,边学道闻到了一种极清淡、极温和、极具包容性的香气,这种香气隐约给人一种安全感,让人不知不觉地卸下防备,沉溺在它无止境的温柔之中,想要就此睡去。
第二种香祝德贞没再问边学道感觉,也没再让他起名,边学道也没有问香的名字。
第三个包房里,闻到的是一种边学道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香。
他隐约感觉到这个香气从设计之初就不是为了取悦大众的,它的香气里没有一丝模棱两可、左右逢源的情绪,它似乎生来就是给极少数与它相和的人闻的。
第四个包房里,边学道闻到了他喜爱的檀香。
看到边学道闻香时那惊喜的表情,祝德贞会心一笑。
这款也是她的最爱,独特的香韵里,既有彼岸的脱俗感,也有红尘的烟火气,香气最后段,一丝若隐若现的乳香不仅提升了香气的层次感,还让人产生一缕无法言喻的驿动。
“这个香有名字吗?”边学道主动开口问。
“有!”
“叫什么?”
“色即是空!”
边学道:“……”
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边学道婉转地说:“这个名字……会不会太直白了?”
“直白吗?”
“直白。”
“你想给它换个名字?”
“最终还是你定。”
对边学道这句话很满意,祝德贞露出少见的笑容:“你先说说你闻到后的感觉。”
“呃……真想听?”
“当然。”
“感觉……像是和尚动了凡心,既禁欲又骚气。”
边学道本以为自己说完祝德贞会表现出惊讶或不满的情绪,没想到祝德贞坦然点头:“你感觉蛮准的。”
跟边学道对视了几秒,祝德贞问:“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
想了想,边学道说:“古庙海棠。”
祝德贞听了,摇头说:“这个名字不行。”
边学道问:“为什么?”
祝德贞说:“已经有一款香叫古庙海棠了。”
“啊?”
“去我工作室,我可以让你闻闻真正的古庙海棠。”
……
……
(ps:最近在看瑞根大大的书,推荐一下《还看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