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岚不敢动了。 </p>
在保守而封建的苍云大陆，如果祁王妃和祁王以外的男子一起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世上一定有数不尽的污水将“夏云岚”这个名字泼得面目全非。</p>
甚至，这个名字有可能成为奸夫淫妇的代名词。</p>
野史家们会为她杜撰出无数少儿不宜的情节，三流画家们会画些题着她的名字的引人血脉贲张的春宫画……</p>
听雨楼主戴着面具没脸，她的脸却有不少人见过。思前想后，还是少安毋躁来得明智。</p>
夏云岚气鼓鼓地瞪圆了眼睛，像只装死的狐狸般躺在听雨楼主怀里一动不动。</p>
“这就对了，知道你聪明。”听雨楼主笑赞一句，戴着金丝手套的手微微用力，将夏云岚更紧地揽在了怀中。</p>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突然邪邪一笑，道：“你说——要是我此时摘下你的面具，会是怎么个结果？”</p>
“呵呵，我也很想知道会是怎么个结果……你要不要来试试？”听雨楼主的声音里有种甜腻腻的暧昧。</p>
夏云岚忽然记起一件事，在前往余州城路上的山神庙里，洛芷雪曾经要求看风钰晗的脸。</p>
风钰晗说：“看了我的脸，你要对我负责——”</p>
这听雨楼主不会像姓风的臭小子一样，被谁看了脸就要谁负责吧？</p>
她可不想对他负什么责。何况，她也并不想真的看他的脸，不过是想借此吓唬他一下而已。</p>
“怎么还不动手？”看她两只眼珠在眼眶里骨碌碌乱转，却迟迟不动手，听雨楼主戏谑地问道。</p>
“算了，朋友之间，怎好强人所难……”夏云岚打了个哈哈，故作大方地道。</p>
“你不敢。”听雨楼主直接戳破了她的谎言。</p>
“有什么不敢！”夏云岚明明心虚得很，却嘴硬地道：“虽然你是个杀手，但难不成还会为这点儿小事杀了我不成？”</p>
“呵呵……”听雨楼主笑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p>
“我怎么知道。”夏云岚撇了撇嘴。</p>
“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听雨楼主突然腾出一只手，握住夏云岚的手向自己脸上面具揭去。</p>
“啊——你们在做什么？！”夏云岚的手尚未触及听雨楼主的面具，前面路上忽然传来洛芷雪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呼。</p>
夏云岚抖了一下，忙从听雨楼主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侧头对洛芷雪色厉内荏地道：“你大呼小叫个什么？他不过帮忙带我走过‘鬼见愁’而已。”</p>
“可是鬼见愁已经过去了呀——”洛芷雪盯着二人愤然道。</p>
“过……过去了？”夏云岚吃了一惊，低头看去，脚下的路果然略略平整宽阔了些，差不多可容两人并行。</p>
“你让我怎么向祁王殿下交待？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还有没有一点儿王妃的样子？你……”</p>
“放……放开我……”夏云岚尴尬得无地自容，顾不得理会洛芷雪一连串的诘问，红着脸挣开了听雨楼主的怀抱跳在地上。</p>
“你说，你这样对得起祁王殿下吗？”洛芷雪明着在质问夏云岚，目梢余光却是挑衅地在望着听雨楼主。</p>
“我来这里为了谁？”夏云岚虽自知理亏，仍理直气壮地道：“你倒好意思问我……过‘鬼见愁’的时候你做什么去了？做什么去了？”</p>
“我……”洛芷雪此时才发现，自己只顾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竟忘了夏云岚这位武功低微的朋友。</p>
“说呀——”一见洛芷雪面有愧色，夏云岚立即乘胜追击、气势汹汹地逼问道。</p>
“呵呵，”风钰晗赶忙打圆场道：“你们俩向来姐妹情深，可别为这点儿小事伤了和气……芷雪，祁王妃千里迢迢陪你来找人，便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提醒一下就是了，怎可对她乱发脾气？”</p>
夏云岚如何能听不出来？这姓风的臭小子明里是在批评洛芷雪，暗地里却是在派自己的不是。真是圆滑透顶，可恶透顶！</p>
洛芷雪亦不是笨人，听得风钰晗之言，立即就坡下驴道：“我也不是想对她发脾气，只是一时心急，怕失信于祁王殿下罢了。云岚——你不会怪我吧？”</p>
夏云岚白了洛芷雪一眼，气乎乎地从她身边过去，没有搭理她。</p>
凭空污她清白，还以为她不会怪她——她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么？</p>
听雨楼主跟了上来，经过风钰晗身边时对风钰晗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却至少半里之内都听得清清楚楚。</p>
那句话是：“如果你管教不了自己的女人，我不介意帮你调教调教——”</p>
夏云岚勾了勾唇角，回头正待欣赏一下洛芷雪横眉怒目暴跳如雷的样子，不料却见风钰晗温柔地握住了洛芷雪的手，冲着前面大声道：“我的女人不需要调教！我喜欢的就是她现在的样子——楼主，等你自己有了女人的时候，你就知道女人不是调教出来的，而是从一开始就要找到自己想要的。”</p>
洛芷雪的一脸怒色瞬间化作嫣然笑意，柔和俏脸上秋波盈盈地看着风钰晗，此时无声胜有声，千言万语无尽缠绵无尽柔情尽在不言中。</p>
辣眼睛！</p>
太辣眼睛！</p>
好戏没看成却吃得满嘴狗粮，夏云岚悻悻地回过头来，悻悻地大步向前走去。</p>
身后，听雨楼主一声叹息：“不可理喻……不可救药……”</p>
是的，不可理喻、不可救药！</p>
不可理喻、不可救药的臭小子！</p>
不可理喻、不可救药的爱情！</p>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却如些羡慕洛芷雪，羡慕她能拥有这样一个不可理喻、不可救药的臭小子，羡慕她能拥有这样一份不可理喻、不可救药的爱情呢？</p>
她喜欢的人太理智，她自己也太理智。</p>
看似随心所欲，实则步步为营。无论是在血雨腥风的江湖，还是在风平浪静的生活里，她都无法放下重重戒备。</p>
当自己无法为爱全力以赴的时候，又怎么能够要求别人为爱全力以赴？</p>
人生，终是一个无解的谜题，际遇与缘份，谁又能说得清？与其羡慕别人，不如享受当下的清风和阳光。</p>
见惯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恩怨情仇，她早已知道，没有什么能够真正属于自己。越是想要抓在手中的，总是溜走得越快。越是想要得到的，越是遥不可及。</p>
夏云岚甩了甩头，努力想把杂乱的思绪从心头甩去。</p>
不可测的前路，她只愿走好脚下的每一步。</p>
远远的，牛角山两峰之间升起青色的雾霭，大概是青岩村村民准备午饭的炊烟。</p>
接近村子的时候，山路渐渐开阔平缓。几人加快了脚步，不多久便见树后崖畔闪出稀稀落落的人家的影子。</p>
此处山高风劲，地处偏僻，很少见到山下和城里常见的木制房屋或青瓦砖墙。大多数人家的房子和院墙都由青色岩石构建，岩石的缝隙里填上混着稻草的土浆，倒也遮风蔽雨，结实耐用。</p>
据清查青岩村人口的差役说，关押疯女人的人家姓成，男人名唤成保，四十多岁，上面还有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亲。</p>
成家住在村子北头的一处山崖下，门前不远处有棵老槐树，老槐树下是口干枯的水井。</p>
四人往成家走去时，后面渐渐跟上来几个不大不小的孩童。</p>
原来村子里平日绝少有外人前来，今天一下子来了四张素不相识的面孔，便引得一些好奇的孩子如同目睹天外来客般跟了上来。先还只是两三个，到后来越聚越多，弄得整个村子里像过节一般热闹。</p>
四人俱身怀武功，躲开这些普通的村童原不成问题。无奈夏云岚通宵未眠，又走了半天的山路，此时筋疲力尽，以至只能在这些孩童目光的包围中视而不见地向前走去。</p>
听雨楼主脸上戴着面具，一些自诩见过世面的孩子得意洋洋地指着他对另外一些孩子说：“我知道，这个人是演戏的——城里演戏的就会戴着面具。”</p>
一些灰头土脸、愣头愣脑的孩子便大着胆子向听雨楼主问道：“你真是演戏的吗？演什么戏？可不可以演来给俺们瞧瞧？”</p>
听雨楼主默无一语，被问得烦了突然把凌厉的眼光一扫，那些孩子们立即吓得退出老远，但过不了一会儿便又围拢了过来。</p>
洛芷雪对那些讨厌的孩子本来也无甚好感，一直拉着夏云岚催她快走，但看到听雨楼主被孩子们缠的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反倒不是那么急了。</p>
夏云岚十分同情听雨楼主，又感念他是为自己而来，此时更是受自己拖累，便对身前身后的孩子们盈盈一笑，大声道：“小朋友们，你们想听戏吗？”</p>
“想……”</p>
“想啊——”</p>
“大哥哥，你要唱给我们听吗？”众孩童的注意力立即从听雨楼主身上转移到了夏云岚身上，有伶俐些的孩子高兴地问道。</p>
“嗯，只要你们乖一些，我就唱给你们听——”夏云岚笑嘻嘻地道。</p>
“好啊好啊……”有孩子蹦跳着拍起了手。</p>
还有些孩子愣头愣脑地问：“怎么才算乖？”</p>
伶俐些的孩子替夏云岚回答道：“听话就是乖，大哥哥说什么咱们就听什么。”</p>
“大哥哥，我们听话，你快唱给我们听。”愣头愣脑的孩子急切地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