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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自己主持公道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夏云岚躺了下去,看着神色紧张而疲惫的浅画问。</p>

    “小姐要喝茶吗?”浅画看了看夏云岚有些干裂的嘴唇,顾不得回答她的问题,先倒了杯茶过来,这才道:“婢子已经与百合、丁香商定,以后天气渐暖,每人一天在小姐廊下值夜。”</p>

    “那怎么可以?”夏云岚差点儿被茶水呛到,放下了茶盏道:“莫说春夜寒气尚重,便是夏夜常睡外面对身体也不好。”</p>

    浅画笑道:“只有小姐才会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考虑,别房别院哪处没有值夜的下人?”</p>

    “别处是别处,我不许你们如此。”夏云岚严肃地道:“今夜便罢了,倘若再有下次,我可不能饶了你们。”</p>

    “小姐……”浅画还想坚持,夏云岚摆了摆手道:“我饿了,这会儿厨房里可能找到些吃的?”</p>

    浅画忙道:“炉子上还温着米粥,就等着小姐醒了吃,婢子这就去端过来。”</p>

    看浅画小跑着出了房间,夏云岚感慨地想,前世里受了伤,总是一个人冷泠清清躺在床上,时不时还要忍饥挨饿。现今受了伤,处处有人关心照顾不说,醒来后还有现成的饭等着。如此看来,穿越后的日子倒也着实不算太坏。</p>

    然而,思及懿太妃、夏静柔等人,又不由觉得,还是一个人清静自在些。</p>

    她不害怕勾心斗角的生活,但并不代表她喜欢这样的生活。与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比起来,她宁可独自天涯浪迹,无牵无挂。</p>

    浅画端了米粥进来,还顺便带了碟清腌萝卜干,看得饥肠辘辘的夏云岚食欲大动。</p>

    “小姐慢点儿吃。”浅画夹了些萝卜干放在碗边,心疼地对迫不及待狼吞虎咽的夏云岚道。</p>

    “好吃……”夏云岚吃得神清气爽,吃完后抹了抹嘴道:“难为百合这丫头,平常的萝卜也能做得如此好吃。”</p>

    “这萝卜是婢子腌的。”浅画笑道:“婢子从小家里穷,除了青菜萝卜也吃不起别的。但东西虽简单,娘亲却总是换着花样做给我们吃。天长日久,婢子便也学会一些。”</p>

    “看不出你还有这等本事。”夏云岚开玩笑道:“当初你还说自己不大会做饭,原来是想偷懒。”</p>

    “小姐冤枉婢子了。”浅画急道:“婢子能做的无非是青菜萝卜之类,小姐贵为王妃,哪能天天吃这些东西?那些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之类,咱们院里也只有百合她能够做得。”</p>

    “呵呵,看你急的。”夏云岚笑道:“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今天你怎么想起代百合做饭了呢?”</p>

    “那是因为……”浅画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地道:“因为大厨房派人送来的饭菜不大好。百合和丁香生气不肯吃,婢子便简单做了一些。”</p>

    “大厨房送了什么过来?”夏云岚敛了笑容,脸色阴沉道:“又是下了巴豆的饭菜?”</p>

    “那倒没有。”浅画似乎怕气着夏云岚,软声道:“小姐别问了,天色不早,小姐快些休息。反正咱们现在不缺米粮,暂时不必去吃大厨房的饭菜。”</p>

    “你告诉我,”夏云岚不悦地道:“他们这次饭菜里又下了什么东西?”她讨厌听话只听一半,何况她刚刚睡了一天,这会儿也并不困乏。</p>

    “这次倒没下什么东西。”浅画知道夏云岚生起气来瞒不过,只得如实道:“只是饭菜有些骚臭,令人难以下咽……”</p>

    “哦……”夏云岚淡淡应了一声,道:“明天早晨我带你们到大厨房里吃,难不成他们自己也吃骚臭的饭菜?”</p>

    “小姐……”浅画顿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太妃说……说二夫人到咱们这里来过一趟,回去便病倒了。咱们这里可能……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以后……以后漪兰院的人都不许再到膳堂吃饭,也不许离开漪兰院……”</p>

    “是吗?”夏云岚眯起了眼睛。</p>

    没想到夏静柔被自己用参汤泼洒之后,居然将计就计装起了病。而懿太妃早已等着揪她的辫子,这下倒着实被她得着一个好借口。</p>

    “小姐也不必太过烦心。”看到夏云岚眼里冒火的样子,浅画安慰道:“现今王爷不在,咱们且忍耐一时。待王爷回来,一定会为小姐主持公道。”</p>

    “呵呵。”夏云岚心中冷笑。她自小到大,从不敢指望任何人为她主持公道。</p>

    是非在乎实力——当她实力不足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忍。</p>

    忍到无可再忍,忍到有一天她的力量足以与欺负自己的力量抗衡——那一天,她一定会亲自为自己主持公道!</p>

    “你去吧。”夏云岚掩去了眸中怒意,淡淡对浅画道:“不要再在廊下睡觉,马上回房休息。”</p>

    “小姐……”浅画还想再说什么,夏云岚已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浅画只得收拾碗碟离去。</p>

    翌日天色方亮,夏云岚扶着肩头下了床,拉开房门时,却惊见浅画依然睡在廊下。</p>

    夏云岚来了气,欲待推醒浅画,责问她为何不听自己的话。但见这丫头忙了半夜,又为自己提心吊胆,此时于熟睡中尚面有倦色。只得叹了口气,从她身边绕过去,走到院子里。</p>

    清雅馥郁的兰香萦绕着整个漪兰院,令人心神如醉。竹叶的颜色清润秀美,与冬日时的苍劲大不相同。夏云岚轻轻转了个身,轻软宽大的罗裙散开如硕大的花朵。</p>

    转身之际,夏云岚忽然发现,东南墙角处一棵不起眼的小桃树,不知何时竟爆出了点点嫩红的花蕊。</p>

    年年春来,年年桃花风里笑。</p>

    夏云岚心头微动,跑过去抚了抚花枝,又对着花蕊看了良久。</p>

    想来不过一两日,这桃花便要盛开如一团绯色的霞。再不过七八日,朵朵粉红的花瓣便要零落成泥,凋尽嫣香……</p>

    夏云岚轻轻叹了口气。</p>

    人间良辰美景,一不小心便成了辜负。此时此际,本该轻衣缓带,漫步曲水,亦或马蹄踏香,陌上观花。然而,该死的懿太妃,该死的萧玄胤,却使得她困在漪兰院中寸步难行。</p>

    她抬头望向天空,天空蓝得旖旎,与丝丝缕缕的朝云彤霞缠绵成一道远离尘世的风景。她出神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附院里百合丁香生火做饭的声音惊醒了她。</p>

    她来到兰圃前,看着那稀稀零零、所剩无几的兰花兰叶,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去。</p>

    “小姐做什么——”指尖刚刚触及兰瓣,廊下忽然一声惊呼,浅画跑了过来,用微带责备的语气道:“小姐受了伤,怎么还到处乱跑!有什么事吩咐婢子们去做就行,何需自己下床?”</p>

    听到外面的声音,百合、丁香也走了出来,向夏云岚施礼请安。</p>

    夏云岚回过头,如水星眸扫了三个丫头一眼,淡淡道:“我现在的吩咐还有人听么?”</p>

    “王妃何出此言?”百合丁香诚惶诚恐地道:“王妃说的话,婢子们什么时候没有照做?”</p>

    夏云岚盯着浅画,道:“我昨晚要你回房休息,你照做了么?”</p>

    浅画缩了一下脖子,讪讪笑道:“小姐这不是受伤了嘛,万一夜里要茶要水,一只手臂总不太方便。婢子留在廊下,小姐就当自己的手臂使唤就好。”</p>

    听得浅画此言,夏云岚心中一暖,却冷了声音道:“我受了伤,你就当我是废人?”</p>

    “婢子不敢……”见夏云岚动了气,浅画急忙低了声音道:“婢子错了,今夜里回房休息就是。”</p>

    夏云岚目光转向百合、丁香:“咱们漪兰院里不需要值夜,你们夜里也好生在房里待着。”</p>

    让这几个娇滴滴弱不禁风的丫头夜里宿在外面,着了风寒不说,若真有什么事发生,这几个丫头又能做些什么?</p>

    “婢子谨尊王妃之命。”百合、丁香齐声道。</p>

    夏云岚这才消了气,转身指着兰圃道:“把这些兰花全部拔了。”</p>

    “王……王妃说什么?”百合不敢置信地问。</p>

    “我说,把这些兰花除去。”夏云岚不高兴地重复道。</p>

    “为……为什么?”迎着夏云岚不悦的眼神,百合大着胆子道:“如今咱们不缺米粮,浅画又带了些萝卜和干菜回来,回头把萝卜腌起来,也够吃一段时间。王妃何必……何必还要打这些兰花的主意?”</p>

    夏云岚认真地道:“天天吃腌萝卜和干菜怎么受得了?把兰花除掉,种上蔬菜,过不了多久,天天有新鲜蔬菜吃多好?”</p>

    “可是……可是……”百合嗫嚅道:“这些兰花并非市集上可以随便买到的普通兰花,一旦除去,怕不易再得……”</p>

    “这些兰花虽好,到底不能长久当菜吃。何况,也不经吃。”夏云岚耐着性子道。</p>

    “可是……”百合还想再说什么,丁香拉了拉她的衣袖道:“王妃伤势未愈,莫要惹王妃生气。”</p>

    夏云岚见众丫头站着不动,知道她们怕萧玄胤回来生气,于是索性自己动手拔了起来。</p>

    “小姐……”浅画咬了咬牙,止住夏云岚道:“你快回房休息,婢子来做这些事就是。”</p>

    “浅画!”百合警告地道:“那些兰花是王爷心爱之物。”</p>

    浅画道:“凭他有多爱,总不及小姐身子重要。”言罢,一脸悲壮地挽起了袖子。</p>

    “好丫头。”夏云岚终于露出一丝笑意。</p>

    百合又是心疼又是不舍,突然向夏云岚一跪,求情道:“王妃,婢子从今而后只吃白饭,不食菜蔬,求王妃把兰花留下一畦可好?”</p>

    夏云岚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起她道:“你既喜欢,留下一畦也无妨,何必如此?”</p>

    百合这丫头一向沉默稳重,这次竟为了兰花急得下跪求情,她虽觉得小题大作,也总要给她个面子。</p>

    “多谢王妃。”百合站起身,不忍见兰花如棘草般被除,向夏云岚道:“婢子去看看饭熟了没有。”言罢,逃也似的离了正院。</p>

    丁香站着犹豫了一会儿,也道:“我去帮百合做饭。”而后回了附院。</p>

    夏云岚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浅画身上时,不觉温柔了几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