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业打量着长得极为寻常,且四十多脸上却老态横生的刘三郎。
若是从前,王承业还愿意与他寒暄几句。
可如今已经是十万大军统帅的王承业只是例行公事般地问道:“谍报司可有消息送来?”
刘三郎道:“韦氏的部曲私兵与依附他们的贼寇席卷了整个连江,现在裹挟着数万流民已经从宁远陉西侧进入山林向宁化赶来,再有两日就该到了。”
“韦氏裹挟流民到宁化时,南陈的两千精锐也会跟随韦氏的人从宁化以西进入,配合这股流民袭扰整个宁化。”
王承业不断敲打着桌案,眼下的情况对他来,已经有些棘手。
“你能打探到他们具体的行进路线吗?”
王承业抬头问道。
刘三郎摇摇头道:“韦氏的势力在抚州盘根错节,难以下手,就连这些消息,也是我冒险伏击了几队韦氏的信使严刑逼供得知的,可也只有这些。”
“至于他们从何处来,怕是要大总管自己亲自派斥候查探了。”
刘三郎离去的时候与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大帐中再次变得空荡荡的,只剩王承业一人盯着宽大的战线发愣。
眼下抚州虽然明面上有足足五个卫,可只有他清楚,这五个卫是缺兵少将的。
因为对峙以及战线过长的缘故,他迟迟没能找到机会将抚州的这五个卫与舒州已经整补好的兵马进行轮换。
时间久了,不止是兵力上捉襟见肘,军中也有了不少怨气。
本应回到舒州好好整补而后摧枯拉朽打垮敌军的他们,如今连着数月枯坐在这异国他乡,谁也不会愿意。
“着左骁卫主将林云起即刻派斥候沿宁化以西从南至北反复探查,务必找到贼军的动向;左御卫主将王二河派斥候沿宁化以东向南查探,寻找南陈军的踪迹。”
王承业会身旁的亲兵喊道,随后将中军参军与一应职方司胥吏全部叫进帐郑
“从现在起,斥候的每一条探报都要立刻在沙盘上标注,不得怠慢。”
一队又一队斥候从大营的东西两门飞奔而出,随后各自向南北离开了大军营盘。
........
王承业有所动作的同时,韦氏在定远的一系列动作也随之展开。
仅仅一夜的工夫,定远郡除去大军驻防的旌德、绩溪两县之外,其余三县全数告急。
大量从山中钻出来的贼寇混在这不在少数的韦氏部曲在内应的协助下很快就席卷了三县。
本就驻军没有多少三县守备兵在这突如其来的叛乱面前只能缩进并不高大的城墙后,等待身边大军的救援。
守备兵大营中,接到快马回报的刘体仁与郑老狗、韦衡围在定远郡的沙盘前默默地看着已经全数插上韦氏旗子的青阳、石台、东至三县。
“你怎么看?”
刘体仁扭头问道。
韦衡摩挲着胡须道:“是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迟滞我们的动作,让我们无法及时遏制对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他们的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
韦衡道:“除了我们已经知晓的宁化之外,就只可能是州府了。”
刘体仁对郑老狗道:“四日,四日之内,若是不能扫荡定远的匪患,就提头来见。”
郑老狗抱拳道:“诺!”
刘体仁又对韦衡道:“两千骑兵,保住州府,能做到吗?”
韦衡皱了皱眉头道:“两千骑兵虽然是精锐,可韦氏手中的实力还有不少,两千人怕是有些少了。”
郑老狗闻言哈哈大笑道:“韦先生只管带着他们去,他们自然不会让你失望。”
韦衡半信半疑的点点头,随后朝刘体仁拱了拱手道:“兵贵神速,那在下就先去了。”
刘体仁叫住韦衡道:“我从未问你韦氏到底藏在何处,我猜你应该也是知晓的,如若是抚州平定的快,那你可以在去宁化或是直捣韦氏老巢之间自行决断。”
韦衡再次拱手道:“谢处置使。”
韦衡与郑老狗转身离去,不多时帐外就传来了人马嘶鸣声,随着如雷的马蹄声消失,帐外再度安静了下来。
刘体仁叫来书童道:“给刘三郎传信,告诉他,让他在韦衡做出决断前先一步找到韦氏的老巢,再通知郑长史,让他率部围剿。”
书童离开后,刘体仁背着手道:“韦衡啊韦衡,你不要怪我不讲信誉,要怪,就怪你生在世家。”
十月二十七日,青阳县。
残破低矮的城墙已经承受了贼寇的多次攻击。
城墙根倒毙的贼寇尸体已经堆成了山。
防守这座县城的并非守备兵,而是从右御卫抽调的两个打残的团。不过他们只有两三百人,面对数千贼寇本是防不住的。
好在贼寇不懂攻城,只会蚁附,因而让他们能够坚守了一日一夜。
城中两名校尉已经战死一人,另一人也已经在夜晚的战斗中负伤,此时负责城头防务的是一名跟随刘体仁来到抚州充任县丞的年轻人。
他身上的罩袍已经破烂,外面胡乱套着一件皮甲,显得不伦不类,极为滑稽。
“县丞,休息会儿吧,他们一时半会还不会开始攻城。”
一名年纪稍大的旅帅拽了拽趴在垛口朝外看的县丞,好心提醒道。
虽然他并不擅长肉搏,可一手好射术和胆气还是赢得了这些唐军的尊重。
“我看他们还在城下跑来跑去,怎么看都像是要马上攻城的。周旅帅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还请教我。”
县丞此时也没当自己是县丞,他弯腰坐下虚心请教。
老周偏头朝外瞄了一眼道:“县丞您看,那贼军阵前跑来跑去的,是在扫清前进障碍的,他们既无钩锁,又无云梯,哪怕我们这城墙不到两丈,他们也决计爬不上来。”
他回过头蹭了蹭后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女墙道:“不过,这些贼寇中怕是有高人。”
“何以见得?”
“这在城墙外清扫通道,只有一种情况下才会存在。”
老周道:“无非是楼车、轒辒、冲车车一类的大家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