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知道。”郑珩声音平直,他说到这里,眉眼平静,少有的正经模样,看向江檀,“江檀,我是为了你们好,趁着应淮还有理智,我得做点什么。”
理智。
原来周应淮和自己在一起的种种,在郑珩眼中,已经是快失了理智。
原来在旁人眼中,哪怕是这种程度的纵容,也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周应淮什么人啊?金尊玉贵,高高在上的大少爷。
真是自己高攀了。
江檀手中的手机震动,显示是周应淮的电话。
江檀想接,被郑珩抢过去,直接按了挂断。
“江檀,我今天必须把你处理了!”郑珩的眼睛有一种叫人瘆得慌的决然。
他看着江檀,一字一顿:“你早就不该留在应淮身边了,你太影响他!”
江檀觉得,郑珩真的很看得起自己。
她的喉咙有些干疼,于是话说得艰难:“你没必要这么做,我知道什么时候该离开。”
“江檀,”郑珩很轻很轻的笑了声,那张稠丽漂亮的脸,眼中带着扎人的锋芒,他意有所指,轻轻地说:“我见得多了。”
什么见得多了呢?女人们上赶着,没脸没皮的倒贴他们这个阶层的人的模样,是吗?
江檀深吸一口气,呛得肺有点痛。
她扬起一抹笑,眼底却是怒:“郑总,那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处理我呢?”
也许是江檀突如其来的一声‘郑总’,郑珩愣了愣,才道:“我和应淮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他毁在你手里。”
江檀连连点头,她在安静的车内,双手交叠,拍手鼓掌。
这声音实在是很刺耳,郑珩的脸上有愠色,“江檀!你发什么疯!”
“给你鼓掌啊郑总!”江檀停下,笑容冷清清的,她伶牙俐齿的反驳,“要是方便的话,我还想给你送个锦旗,谢谢你为了周应淮大费苦心,处理我这个红颜祸水!”
“你倒也不必这么看得起自己!”郑珩也鲜少被人当着面阴阳怪气,此时看着江檀,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样的姿色,犯不上去够什么红颜祸水的名头!”
“那你何必这么忌惮我?”江檀收了笑容,冷淡的说:“不就是因为在周应淮这里,我够得上吗?”
郑珩气疯了,只觉得眼前的女人一身逆鳞。
“真不知道应淮喜欢你什么!”郑珩咬着牙说。
江檀也不知道。
去往目的地的途中,江檀和郑珩的手机都响过很多次。
郑珩脾气不好,被打烦了,直接按了关机键。
江檀便冷淡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郑珩被江檀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他俊秀漂亮的脸上浮现怒气,“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
“江檀,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出身不好。”郑珩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残忍和高傲。
他吐字淡淡的,在昏暗的空间里,每一个字掷地有声:“我如果是周应淮,早就折了你的翅膀把你困着当猫养,可是应淮对你是真好,他竟然想着给你铺路。所以你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江檀大概知道,郑珩想表达什么了。
他想告诉自己,自己能走到今天,多亏了周应淮的扶持。所以如今,她为了周应淮的前程和将来,自觉的选择退场,无可厚非。
于情于理,郑珩这话都说的对极了。
江檀不说话,心肺不知怎的,开始痛得慌。
她的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呼吸浅浅的氤氲开潮湿雾气,她闭上眼,没有再偏过头多看郑珩一眼。
郑珩带江檀去的地方,是机场。
江檀看着手中的登机牌,上面是北欧的一个国家,山高路远,后会无期。
江檀端详着,不由笑了,“我连去哪都不能自己决定?”
“你到了那边,我会让人安排你的饮食起居。”郑珩答非所问。
江檀很认真的看着郑珩——这个周应淮的朋友中看起来脾气最好,最大大咧咧的男人。
此时,他却冷静得叫人发指。
江檀也清醒了。
骨子里,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又怎么看得起云端之下的芸芸众生,又怎么会真的良善温和。
更遑论,她在周应淮身边时,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只会叫他们心生警惕防备。
“我要待到什么时候?”江檀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淡淡的问。
郑珩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说:“两年,等宁城这边尘埃落定,你就可以回来。”
“我的机构怎么办?”江檀唯一能放心不下的,只有这个。
郑珩眼中浮现戏谑,缓缓道:“你放心,就算周应淮不管,你那一亩三分地我也会帮你一直投资着。”
江檀知道,在他们眼里,自己的这个所谓的留学机构,和小孩子过家家之间的区别,仅仅是聊胜于无。
她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就这么捏着机票,去了一旁的vip休息室。
她没有行李,甚至连身份证件都没带。
但是郑珩想要她走,所以她只需要人在就够了。
江檀坐下,神情平静到极点。
她甚至在某个瞬间,很薄情的揣测着周应淮,她在想:周应淮不会出现了吧,或者这一切,都是周应淮和郑珩串通好的!周应淮也想她离开吧,她的离开,实在是能给他省不少事!
分明恶意揣测的人是她自己,可是这么想着,想到掉眼泪的人也是自己。
江檀想,如果时间再重来一次,她不会同意周应淮的交换,用这种方式换取来到他身边的门票。
她会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周应淮,如果不是爱,我还是不要了。
直到休息室的门被人暴力踢开,江檀在眼泪涟涟中抬起头,看见周应淮站在门口,眉眼冷寂。
他身上是很正式的商务打扮,斯文矜贵,内敛寡淡,偏偏脸上是少有的失态,散漫冷淡的皮囊被撕开,露出的本质带着戾气和狠辣。
江檀怔怔的看着她,还有那扇两人之间摇摇欲坠的门。
她起身,喉间翻涌着热气,有种无法喘息的沉闷,她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