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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人之事,晏修向来是以看客眼光看待。

    黄玉菡话说到这个份上,既顾全大局、识大体,又未曾伤及除她之外任何人的名声,当真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她自己从前积攒下的好名声,算是彻底付诸东流。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祝元存,但不会有人敢主动怪罪到他身上。

    今日事毕,他依旧是敢爱敢恨的少年天才,兴许还能落个风流和敢作敢当的美名,恶果只能任由黄玉菡一人担。

    小姑娘心智确实成熟,若没有发生姜嫄一事,凭她家世与外貌修养,确实是赐予祝元存做正妻的第一人选,恰好补上他天生莽撞的那一块。

    且黄家和武兴侯府都是他的人,两家若结成姻亲,更能在当下基础上巩固他的势力。

    只可惜二人这回闹出的动静太大,这桩婚事算是再无任何。

    晏修也不得不微微惋惜一番。

    祝元存,必须要再度进行第三次历练,就不提他自己这一层面,也会永远是祝思嘉的一桩烦心事。

    他点头:“朕同意黄小姐的请求,但朕有个条件。”

    黄玉菡苍白道:“陛下请说,臣女一定照做。”

    晏修拨了拨祝元存身后背的荆条:“武兴侯主动上门请罪,黄小姐岂有不动手的道理?”

    这话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算当真是祝元存的引起的错,但要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当着众人的面打他,这可得折他多少颜面,他日后还如何混迹朝堂!

    祝思嘉即刻明白过来,晏修不光要公然替他二人化解这桩误会,更要保全黄玉菡的名声,以免影响她日后姻缘。

    有他亲自示意,西京城内谁还敢对黄玉菡指手画脚?

    晏修垂眼看着祝元存:“此事本该由黄大人代劳,现在朕让黄小姐来,武兴侯可会心生怨恨?”

    黄玉菡未出嫁,要打回去以示两家冰释前嫌,该由黄成来动手的。

    现在晏修把动手的资格给了她。

    祝元存巴不得点头点到以头抢地:“臣哪里敢质疑陛下的旨意?且臣害得黄大人一家沦为众矢之的,黄小姐就算打死我也没事。”

    晏修淡然一笑,拔出他背后的荆条,递向黄玉菡:“黄小姐,打到你消气为止。”

    黄玉菡不敢接,眼里的复杂神色都藏在一双浓密的眼睫下。

    祝思嘉使劲朝她使眼色,她才颤抖着接住晏修递给她的荆条,生怕触碰到晏修手上任何部位。

    她烧退了,人还没什么力气,真叫她下狠手她也打不了多疼。

    黄玉菡对祝元存拱手道:“侯爷,多有得罪。”

    装模作样打完这几鞭子,她和祝元存之间的瓜葛就此结束。

    祝元存没脸没皮地一笑:“黄小姐千万别手下留情。”

    ……

    第二日。

    黄玉菡果然在黄府护卫队的护送下,要离开莱州。

    临行前,她特意找祝思嘉辞别,祝思嘉担忧她的安危,又调出一拨银甲卫随行护送。

    与黄玉菡道别后,祝思嘉姐妹二人在海滩边散步。

    有祝思盈陪伴,她不必杵着拐杖,祝思盈耐心扶着她,姐妹二人听着海浪与海鸟轻快的鸣叫谈心。

    远处海面的大船上,依稀可见祝元存的身影,他赤着上身,爬到高高的桅杆上向另一艘船的武将们挥舞手臂,丝毫不受昨日之事影响。

    毕竟黄玉菡抽他那几鞭子只是破了些皮,不痛不痒的。

    祝思盈嫌弃道:“哥哥先前挣下来的那些脸,一趟东巡,又全给丢光了。也不知他除了生得好看些,还有什么地方竟能吸引黄小姐那样的贵女。”

    说完,她特意多看了祝元存两眼,祝元存荡着粗麻绳在船只之间跳跃,丝毫没有任何美感。

    反观轻功出色的任淮,一来一去之间,身姿飘逸矫捷,婉若游龙,衣料都不曾皱一下,到底是她的夫婿,稳重多了。

    祝思嘉盯着海面,若有所思:

    “还半月,争霸赛便开始了,珍惜元存在莱州无忧无虑这段时日吧。来年,他连你的婚事也未必赶得上。”

    一来是战乱必然会趁晏修外出这段时间四起;二来,晏修近日总有意无意试探她的态度,似要让祝元存再历练一番,待他彻底稳重,才有回京之机。

    恐怕燕王一倒,以后的北地该由他来接管,就算晏修不明说,祝思嘉也明白祝元存要去北地了。

    北地偏远,也许祝元存这一去,下次再相见,又该过去好几年。

    车马太慢,许多人甚至一别就再无重逢之机。

    祝思盈高高地嘟着嘴:“他不来我还不稀得他来呢,原以为我是我们家最不让人省心的,可他——”

    见祝思嘉面有愁色,她立刻打住口中的话:

    “不说了,我虽然嫌弃他,但他是我哥哥,我们是一家人。等我和子介成婚过后,自然也会担起自己的责任,做好一府主母,不让姐姐替我操心。”

    祝思嘉欣慰笑道:“明白这些理就好,你再搀着我走走吧,海猎前,我必须要行走自如。”

    ……

    不觉间,时间就来到海猎那日。

    这是晏修唯一要参与的活动,海猎也带猎这一字,故而一早他就外出主持相关事宜,亲手为群臣下发食脍。

    祝思嘉已经能像从前一般正常行走站立,除却她不能过多用腿,站不到一炷香就得强制坐下歇息,其余地方已无任何大碍。

    四肢建在就是最大的幸运,比之上辈子糜烂流脓、无人问津的膝盖,她现在的状况好得多了。

    为更清楚地旁观海猎盛况,祝思嘉带着一众女眷,登上一艘女眷专乘的大船,人到齐后,大船平平稳稳向海上驶去。

    参与海猎的人无一例外都乘着小舟向前划行,在庞然大物般的大船前,显得无比渺小。

    却有一人,哪怕站在小舟上,迎风而立,姿态闲适从容,也难抵其乘风破浪之势。

    祝思嘉追随的只是晏修的背影,他天生适合这样壮观的大场面,他在外人眼前散发光芒时,是最有吸引力的。

    独在她面前,纯情得不像个帝王。

    海猎不同于陆地羽猎,需用到的武器也不同。

    每艘小舟上四人划船,剩下的地方都装了数杆尖锐长矛。

    矛不同于弓箭,且海面风大,小舟易晃,不光要比拼臂力,更要比较抛矛的手法。

    大船上鼓声一响,无数小舟破开风浪前行得更快,前方不远就是跃然于海的大鱼群,众人都激动起来。

    小舟追逐围攻大鱼,待到大鱼露出水面喷出水柱换气,所有女眷吓得脸色苍白——

    这大鱼之体型堪比一座屋子那般,随意一动恐怕都能掀翻一架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