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确保去琅琊路上不节外生枝,白珩快马前往兖州,通知祝元存等人前去徐州护驾。
祝思盈早与他汇合,她闻说祝思嘉昏迷,哭得几要晕过去,不管不顾也要跟着祝元存一同去徐州。
祝元存得知祝思嘉中毒的消息,大惊失色,一路上忙抓着白珩询问缘由。
白珩同他细细到来,后担忧道:“娘娘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侯爷您……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祝元存双眼红得不像话,“白大人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姐姐她与常人不同,且有陛下亲力照料,肯定会好的。”
他这番话也只能安慰到自己,甚至说完心虚不已,一路上坐立不宁。
白珩等人只当他是担忧祝思嘉。
只有他自己知道,种种迹象似乎都指向身边最亲近之人。
依照白珩所言,带头袭击圣驾的是降将姬阳。
因着愿意参与刺杀的人手不足,姬阳还在乡野间四处散发有关晏修的谣言,以致部分齐民对晏修又惧又怕,避之如蛇蝎。
激进些的,甚至直接投身到刺杀行动之中,从秦人入齐起,就四处向姬阳传递消息。
那群还祝思嘉坠马的齐人百姓,正是姬阳鼓动之下的旧齐国“正义之士”之一。
姬阳乃姜嫄亲亲的表哥,此前一直都只司练兵之职,并不能直接接触大秦内部最绝密的消息。
那晏修的行踪,又是如何为姬阳所得知的?
思来想去,祝元存毛骨悚然,他先前醉酒时,似乎无意间向姜嫄透露过此事。当时孙天禅就对他颇有怨言,他却认为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姜嫄与他一起立下海誓山盟,未来的大秦武兴侯夫人,怎么会出卖他?
再到后来二月,姜嫄以祭祖为名,早早向他提出要出宫——桩桩件件,不说十分的巧合,但姜嫄恐怕也难辞其咎。
白珩见他脸色不佳,好意提醒道:
“侯爷别担心,厌雪楼有的是方法从那群愚民口中套出其他主谋。到时,伤害娘娘的人皆会被一网打尽。您若想报仇,大可手刃仇人。”
他的话更是刺痛人心,祝元存脸色煞白:“有劳白大人。”
但愿此事当真与姜嫄没有任何干系。
……
不到一日,祝元存等人星夜未歇,成功在半路与晏修的车马队汇合。
祝思嘉的病情不宜耽搁,赵长明动用了徐州最奢华的马车,献予晏修。
宽阔的马车内,祝元存和祝思盈双双跪在祝思嘉榻前。
祝思盈这两日眼睛都哭肿了一大圈,见祝思嘉毫无生气躺在榻上,更是悲从中来,却又不敢哭出声,怕惊扰祝思嘉。
祝思嘉这几日仍在不间断地吐血,她昏迷了几日,晏修就睁着眼守了她几日。
祝思盈二人见到他时,纷纷皆被他极致疲倦沧桑的模样吓一大跳。
直到今天,经臣下的百般劝说,晏修才走上另一辆马车稍作休息。
此时此刻,祝思嘉的马车内,唯她弟妹两个人。
马车轻微颠簸了一下,祝思嘉似有感应,眉头一皱,嘴角又是一丝赤红的血留下。
祝思盈连忙拿帕子去拭掉,无声的泪流得更快,短短半个时辰,祝思嘉就吐了三回血。
究竟是何种毒药,竟凶猛成这种程度。
祝元存根本不忍去看她,他背对祝思嘉落泪,懊恼自责不已。若他来徐州接应就好了,姐姐就不必受此种苦楚。
事已至此,他只能在心中默默许愿,愿以半生寿命,换得祝思嘉平安度过此劫。
祝元存与祝思盈才见面不久,兄妹二人连知心话都没说上几句,便得知祝思嘉出事,匆忙前来。
待到他们下了祝思嘉的马车,祝思盈单独把祝元存叫至一旁,趁去琅琊的路上与他谈心叙旧。
二人先是聊起祝思嘉的病情,后又聊起祝元存出征一载以来遇到的事。
祝思盈直言问他:“这一路上,我都听说你和原先齐国三公主私定了终身,可有此事?”
祝元存微怔,随后答道:“这,也没到那一步吧。但我确实与她相好,她也答应嫁给我做侯府夫人。”
祝思盈叹息:“哥哥能遇一知心红颜,我心甚慰。只是她到底是先前齐国的公主,齐国皇族又在献俘路上横死,她当真对你、对大秦没有任何微词吗?”
“若我是她,血海深仇面前,莫说是嫁给灭国仇敌了,便是连同你说笑都会觉得分外恶心。你现在身居要职,深得陛下重用,未来的侯府夫人非千金之躯、大家闺秀不能入眼。若当真要娶她,你可想过以后要如何与陛下、与姐姐相处?”
“若她有气节,定当破釜沉舟、卧薪尝胆报此大仇,亦或者选择一死殉国。”
她这么一问,祝元存竟也没了底。
姜嫄到底爱不爱他,他可以万分肯定地说,是爱的。
若不爱他,又怎会在当初好心给他报信?若不爱他,又怎会同他亲热、与他像寻常夫妻一般相处?
她甚至还满脸憧憬地告诉自己,未来去了西京,要在虞氏膝下尽孝,要给他生至少三个孩子,要把他的母亲、姐姐妹妹都当作她自己的亲人对待。
祝元存无比复杂,他夹紧马肚,准备去队列最前方保驾护航,一边走,一边回头答祝思盈:
“古往今来,国破家亡后,嫁给敌国臣民还能活得好好的女子,大有人在。气节一说,当先过问立于天地间的男子汉大丈夫,而非为难一个弱女子。”
祝思盈气道:“就凭姐姐在齐地受的这些苦,她日后当真要做我的嫂子,我也不认她!齐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祝元存无可奈何,他知道祝思盈正在气头上,不愿与她相争。
两日后,到琅琊齐宫。
晏修广召琅琊名医入齐宫为祝思嘉解毒,可一波又一波的人从殿内走出,都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更有甚至劝晏修备好棺柩,把祝思嘉送回西京安葬的,直接被晏修命人拖下去砍了。
不知是第多少个神医走出宫殿,得到的答复依旧是束手无策。
祝思盈跪在地上,哭着求他们:
“我知道你们世代居于齐地,心中对我们秦人颇多怨恨,不愿真心向姐姐施救。可我求求你们,我姐姐是无辜之人,她不过是天底下千千万万个女子之一,家国争端之事远不能牵连到她身上,你们也有妻子女儿,能不能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