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和离,这简直是更大的耻辱。
燕王甚至一度怀疑是年轻的帝王在玩笑,可他悄然抬眼反复确认,晏修的神色都不像在玩笑。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祝思嘉也没想到,晏修做得比她想要的还要狠上百倍。
想他燕王虽近年有意藏锋,但昔年他以杀神之名威震沙场,创下的无数功绩,早就足够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如今若让虞氏休夫——
他的名垂青史之中,恐怕要添上一笔挥之不去的笑谈。
晏修噙着笑:“燕王还有何异议?”
燕王几要失声:“老臣,领旨。”
出了长乐宫,燕王夫妇迎面撞上傅逐。
傅逐此番着常服进宫,面有急色,见到燕王落魄之状,行完礼后还是忍不住多嘴客套道:“下官观王爷脸色不佳,长乐宫中发生何事?”
燕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傅大人若是有急事要报,不如速速进殿,何必与老夫拿乔?”
拿乔?他简单问候一句,何时就成了拿乔。
傅逐撇了撇嘴:“叨扰王爷,下官知罪。”
看燕王这脸色和语气,他定是在晏修手中又吃苦头。
还未等傅逐进正殿,晏修倒是先从长乐宫出来,傅逐第一眼没能认出他,心悸不已,下意识以为是哪个世家公子竟敢夜探长乐宫,还要不要命了?
待到晏修的身影缓缓离近了,傅逐才憋着笑向他行礼,晏修目带寒光漫不经心扫他一眼:
“傅大人何故发笑?说来朕也听听。”
大过年的,大理寺也会闭门十日休息,傅逐不好好待在家和他那老爹拌嘴,深夜穿着常服进宫又是为何。
祝思嘉今夜欲留虞氏在宫中歇下,为不打扰她母女二人谈话的兴致,晏修主动离开,走回太极宫。
傅逐想到正事,立刻止住笑容,近身一步向晏修低声禀报道:
“启禀陛下,檐上鬼于天牢遇刺,身受重伤,微臣已命人将其救下。”
雪夜里,晏修的脸染上少许森然之色,他闻言,略动眉头,一边大步朝前走一边令傅逐跟上他:
“此事速去太极宫详谈。”
……
太极宫。
傅逐将今夜变故仔细说出。
原来刺杀檐上鬼的,是大理寺前几日收入监中的一名江洋大盗。
时值新年,各种小打小闹的骚乱频发,这名江洋大盗一而再再而三,在傅府门前的石狮子处连撒了三天的尿,傅公焉能忍下这口气?
当即就要让傅逐把人抓了,丢进大理寺天牢里。
此种小事本不该浪费大理寺人力,但傅逐怕老爷子被气坏身子,无奈之下只能照做,将人扔到了与檐上鬼相邻两间的牢房之中。
谁料这名江洋大盗,根本就是冲着檐上鬼而去。
待他成功混入天牢,从牙中取出藏好的迷药设法下进酒中,迷倒狱吏,窃取钥匙,成功打开牢门,拿起狱吏的随身佩刀,径直走向关押檐上鬼的牢房,刀刀冲着致命之处砍去,将檐上鬼砍个半死。
若非一名狱吏早些时候外出买下酒菜,及时归来,檐上鬼恐怕早就死在江洋大盗刀下。
狱吏及时喊了人,江洋大盗见状不妙,又伸手去探檐上鬼的气息,以为檐上鬼已死,便在援兵到来之前打晕狱吏逃了出去。
大理寺的人去的及时,又匆忙通知了傅逐,傅逐咬牙,拿出前年御赐之物大还丹,强行为檐上鬼续上一命。
晏修轻揉眉心:“大还丹……傅大人还真是舍得,此丹十年才能得一丹,号称有延年益寿、起死回生、白骨生肉之奇效。朕赏与你时是因你有功,如今拿出来救一个檐上鬼,值还是不值?”
傅逐颔首:“任何身外之物,都不如真相重要。事到如今,臣以为此事与罗阳一案一样,绝非表象那般简单。”
晏修又问:“他家人亲朋何在?”
傅逐:“早就按照陛下的吩咐,尽数抓进西京了。”
晏修本欲参与审问檐上鬼一事,但因太学和各地年末的上书忙得不可开交,故而错过,令傅逐一人审理。
而傅逐的审问结果,却是和第一回一般,问什么,哪怕是拿檐上鬼的亲人做威胁,檐上鬼只顾着点头答是。
如今看来,他再参与,未必太迟。
晏修:“嗯,先吊着他一口气,待他养好伤,再审一次。”
他略现倦意,傅逐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忧心忡忡:“陛下,臣还有一言。”
晏修:“说。”
傅逐:“臣大胆推测,易府一案背后或许与朝堂相关,毕竟先前罗阳掏心案,便与太后娘娘相关联……”
太后已然成为晏修如今的禁忌,他大胆提,晏修却并未生异。
晏修沉着思索,片刻后道:“易福生这老东西是人尽皆知的墙头草,新旧两党都站过队,何人会想要报复至他身上?”
傅逐摇头:“臣想说的不是易大人,陛下想,檐上鬼既然能引来人大费周折地追杀,必然是背后之人担心他泄密,才趁着年关大理寺放松戒备,欲要除之。”
“而那江洋大盗混进天牢的契机是因家父,家父向来注重颜面,放眼整个朝堂,能对家父之脾性了如指掌之人,恐怕需要逐一排查。”
晏修:“傅公之性,若非几朝老臣,确实不甚了解。”
傅逐:“臣会尽快给陛下一个答复”
……
第二日,送走写好休书的虞氏出宫,祝思嘉又将祝思盈召进宫中。
祝思嘉:“往后母亲就是自由身了,你与她今日起便搬离燕王府,先住进元存的宅子里。”
祝思盈喜笑颜开::“真的吗?那我可要霸占哥哥的院子了,叫他回来睡柴房。”
祝思嘉笑道:“你这孩子,不过我今日召你进宫,是有事要交代。”
祝思盈:“姐姐但说无妨。”
祝思嘉:“日后,母亲的衣食住行都要由你和元存负责操心,没了燕王府,元存又不在京中,你更当慎始慎终,心细如发。”
祝思盈听她说这些大道理听了数遍,耳朵都快起茧子,捂着双耳闭眼道:“知道了知道了。”
祝思嘉:“最重要的一件事,你要替母亲想个新的名字,作为她的新岁之礼。她虽出身大族,一辈子只被人以虞氏代称,亦或是一句十一娘。想要庆贺母亲新生,给她起个像样的名字,是最诚心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