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离宴之人越发多起来,御花园里设有赏月台,男眷女眷皆三五成群现身御花园。
而祝元熙还是没能找到,前去找人的宫人甚至惊动了赏月之人。
晏为拉住一名差点撞倒祭台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像什么话?”
小太监不敢耽误时间,挣开晏为:“启禀王爷,祝二公子不见了,陛下让咱们赶紧找人。”
晏为看向身边的李卧云:“竟还有此事?咱们跟着一块儿找。”
李卧云点头,跟上晏为的步伐,而御花园众人听闻此事,也顾不上赏月吟诗,纷纷加入了找人的队伍之中。
直到半个时辰后,晏为的酒肉朋友陆坤在荷花池西南角处大喊:
“找到了!祝二公子落水了!”
只见祝元熙漂浮在半枯的荷茎之间,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趴在水面上,救人要紧,陆坤没多细想,鞋袜都没脱就跳进荷花池捞人。
余下众人闻言纷纷朝此处赶来。
陆坤精通水性,跳下去麻利地将祝元熙捞出,双手卡在他的腋下夹着他拖回岸上。
祝元熙被放平躺在地上时,借着大好的清辉月光,岸上众人看见祝元熙的脸,大惊失色。
这个脸色……恐怕他已经不幸蒙难。
陆坤还未搞清楚状况,急忙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啊?该救人的救人该找太医的找太医啊。”
祝思嘉和晏修匆忙赶到此处,看见祝元熙白到泛紫的脸,祝思嘉触目惊心,呆愣在原地,久久不敢上前查认。
不过是她和晏修走开片刻的功夫,祝元熙竟能在荷花池西南角暗遭毒手。
此处距离怀瑾怀玉和元熙玩捉迷藏的地方相距较远,且祝思嘉虽和祝元熙不熟,但她听元存提过一嘴,说元熙水性极好,可元熙眼下状况——
定是有人刻意加害。
祝思嘉几乎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凶手。
能在宫中行凶,又想利用祝元熙之死让燕王与晏修产生芥蒂,除却太后,还能是谁?
她从未想过太后的手段阴毒至此,为了离间晏修与燕王,甚至不惜牺牲掉元熙的性命。
他才十一岁啊,他一个时辰前还好端端地陪怀瑾怀玉一起玩,现在却溺毙在荷花池,冷冰冰地躺在地板上。
祝思嘉别开脸,强忍住眼泪。
而朱雅可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序,她奋力挤开人群,蹲在祝元熙身前:“让奴婢来试试,祝二公子兴许还有得救。”
说罢,她先按压祝元熙的胸腔给他排水,待到祝元熙口中吐出大股污水,朱雅直接嘴对嘴向他渡气。
周遭之人议论纷纷起来:
“她就是昭仪身旁那个掌事女官?”
“这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能对一个十岁孩童做出这种事。”
晏修厉声呵斥:“多言者杀无赦。”
众人立即紧闭双唇,大气不敢出一个。
在朱雅全力抢救祝元熙时,燕王夫妇和昭华等人跟随太医赶到此地,燕王一看到祝元熙的状态,便明白他已回天乏术。
“我的儿啊!”燕王双膝跪在祝元熙身前,从朱雅手里接住他,“元熙,元熙你醒醒!”
朱雅哆嗦着起身,满脸哀痛向晏修和祝思嘉禀报道:“启禀陛下、娘娘,祝二公子他……奴婢尽力了。”
方才她那套救人之法祝思嘉等人并未见过,但连她都没有办法,看来元熙已经无力回天。
怀瑾和怀玉跟着昭华同来,他们年幼,搞不清眼前状况,不明白为何昭华也跟着别的大人一样脸色凝重,怀玉拉着昭华问道:
“娘亲,那个小哥哥怎么了?方才他不是还好好的。”
燕王情绪激动:“县主方才见过犬子?”
怀玉:“是呀,刚刚在御花园没有人愿意和我们玩,小哥哥就带我们一起躲猫猫,舅舅和舅母也看到了。”
燕王将目光移向晏修和祝思嘉二人,从未有一次,在她这个所谓的父亲眼中窥见过如此凉薄的颜色。
祝思嘉按捺不住,几欲上前解释,被晏修默默拦身后。
晏修沉着阐述道:“今夜虽是满月之夜,但朕与昭仪担忧孩子们的安危,得知他们要在御花园中玩捉迷藏时,我们短暂地离开过,为的便是寻找宫人加以看管。”
“回来时,已不见祝二公子踪迹。”
燕王肝心若裂,语气中带着质问:“陛下与娘娘离开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犬子就消失在御花园?”
晏修:“不错。”
燕王抱着祝元熙的尸身,跌跌撞撞起身离开:“老臣明白了。”
……
燕王府内。
祝元熙于亥时身亡,子时,燕王府就白绸高挂,支起了灵堂。
长子九死一生,次子意外溺亡,燕王心力憔悴,把自己关进书房谁也不见。
张茵端着参汤强行闯入了书房。
夫妻二人虽多年不睦,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已然成为燕王府内常态,可眼下发生的任何事都比不过燕王心中丧子之痛,故而他并未计较张茵不邀自来。
张茵把参汤放在桌子上,劝慰他:“王爷,夜深了,明日您还要操持元熙的葬礼,先歇息吧。”
燕王盯着参汤苦笑:“这么多年,倒是辛苦你操持王府了。”
张茵:“妾身不苦,妾身受过的苦与王爷相比算得了什么?妾身相信,不日便能得到元存的消息,您仔细着身子。”
燕王坐下,将参汤一饮而尽,哀叹道:“我万万没想到,陛下竟是恨极了我!元熙才多大,陛下竟然这么等不及便要向他下手!”
“倘若元存也不幸客死异乡,我燕王府岂不已经绝了后!我从未对晏氏皇族产生过任何大不敬之心,可为何到他这一朝,竟是要将我们燕王府往绝路上逼!”
张茵吓得起身关紧门窗:“王爷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燕王:“我现在一无所有,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担心他的耳目?”
“虽说孩童不擅撒谎,可我算是想明白了,长公主府本就与他亲近,让世子和县主作为他的人证并非难事。宫中是他的天下,他想做什么事又有何人能制止!”
张茵按住燕王的手臂:“王爷,妾身相信,陛下不会蠢到在今夜这个人多眼杂的时机,向元熙痛下杀手,还望王爷理性看待。”
燕王:“妇人之见!你根本就不懂他是什么样的怪物,罢了,本王不同你说这么多。备马,去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