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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借刀杀人

    祝思嘉在长乐宫关了几日,从宫人口中,陆陆续续听到了上元节当夜的原委。

    起因便是一出不该现于世的戏,那戏班子上下三十多人,皆被晏修下令腰斩于闹市。

    戏班班主苦苦求情,告知晏修此事有幕后指使之人。

    晏修本想绕过他们一死,可班主支支吾吾半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指使之人乃是名以面具示人的贵公子,再无其他。

    晏修以为他是在胡诌,一气之下,直接下令行刑。

    在场的西京城民众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四逃。

    而这出戏竟是改编自朱雅所书的书中,难怪不得晏修想治她死罪。

    祝思嘉不是没看过朱雅写的书,书中一切皆是虚构,而《围魏救赵》一节更非戏班所演的那样,可怎么到了戏台子上,一切皆变味了呢?

    分明有人在借刀杀人,祝思嘉首当其冲怀疑到晏行身上。

    朱雅这几日同样睡不安稳。

    她知道自己犯下弥天大错,牵连这么多无辜之人时,良心难安。

    她只是单纯想在这个陌生时空弘扬自己的故国文化,以免有朝一日,她真的忘记了自己的家,故而在写书时都不敢居功自傲,老老实实以原著作者的名字流传出去。

    没想到,短短一出围魏救赵的典故,竟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让西京城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长乐宫冷冷清清。

    祝思嘉和朱雅坐在炭盆前生炭取暖,她拨弄着炭盆里的炭,苦笑着看向朱雅:

    “朱雅,此事与你我二人无关,你无需过分自责。倘若心中当真过意不去,待到禁足结束,我们偷偷烧些纸钱给王家班的冤魂。”

    “还有……那些书,以后就不必再写了。”

    朱雅失神,低头丧气道:“好,奴婢答应婕妤,不写了,以后再也不写了。”

    她问祝思嘉:“婕妤,陛下这回是真的动怒了,你想好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了吗?”

    宫中女人最不能丢的就是宠爱,祝思嘉的出身本就不够好看,一朝失宠,会有多少人将她彻底拉进泥潭呢?

    祝思嘉叹息道:“伴君如伴虎,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早该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牵连了白大人受罚,我实在过意不去。”

    “眼下,我更担心的是我们的铺子,你以后不能出宫了,我们那些店铺该如何是好?”

    朱雅:“婕妤大可放心,虽然我不能外出,可该教给他们的都教了。”

    祝思嘉:“好,既然被禁足,咱们就安安分分待在宫里,不去想其他的事了,你先下去睡觉吧。”

    另一边,太极宫。

    这几日晏修同样不好受。

    上元夜,在玄武门前对祝思嘉说的那番话,事后他才发现好像太狠了些。

    他从来没有这么重地罚过她,可当他在亥时返回玄武门,发现只有白珩一人在时,他的心紧紧捏成了一团。

    上元夜人多眼杂,西京城风起云涌、危机四伏,若是祝思嘉不慎与白珩走失,会遇到何种下场?会不会被人掳了去?她长得这么漂亮,会不会遇到不轨之人?

    所以他才急得回宫叫上铁甲卫,若是祝思嘉迟迟不现身,他定要让人将西京城翻过来找她。

    万幸的是,她回来了,可惜她居然敢对自己撒谎,倘若她老老实实说出她是故意甩开白珩的,他还不必如此动怒。

    若是不给她足够的教训,她只会越来越有恃无恐,有朝一日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晏为给他的那根银丝线。

    亲王所有,拾取于御花园,晏为又向他讲述了腊八宴所见所闻。

    晏行,又是晏行,祝思嘉还留在北地时,晏行与祝思仪轰轰烈烈不顾世俗的爱,他也有所耳闻,他绝不相信祝思嘉会和晏行有染。

    一定是有人蓄意设计,陷害于她。

    想是这么想,晏修没忍住,想给她第二次机会,便摆驾长乐宫。

    祝思嘉还没睡。

    她还是改不了那个喜欢将窗户大开的习惯,晏修在寝殿门前驻足许久,在她身后默默注视她。

    寝殿内烛火昏黄,祝思嘉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自己,她抚上镜中那张脸,带了千般愁绪:“祝思嘉,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呢,你还能做些什么呢。”

    短短几日,她怎么又妄自菲薄起来?

    若是连自己都不肯怜惜的人,又怎么会去怜惜、去喜欢别人?

    晏修刻意加重脚步,走到她身后,一手替她合上窗户,冷着眸子看她:

    “祝婕妤,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上元夜,你究竟去了何处?”

    他忽如其来的现身,让祝思嘉心惊胆战,还好,还好她一向谨慎,方才伤春悲秋之时没有说出更多不该说的。

    可自己去百味斋的事,绝对不能告诉晏修,否则就功亏一篑。

    祝思嘉:“回陛下,上元夜臣妾就在西市内自行走动,没有去任何不该去的地方。”

    那出戏一定像颗刺一样狠狠扎在了晏修心上,也踩在了他身为帝王的底线上。

    他虽不说,但一定对她和晏行的关系心生怀疑。

    晏修:“那你为何要甩开白珩?”

    祝思嘉虽垂着首,语气却无比坚定:“臣妾说了,臣妾不是有心之举。”

    晏修捏住她的下巴:“蝉蝉,你知道吗,你一点也不会撒谎。”

    她在西京开酒楼铺子的事,早就被护龙卫禀报过他,他也特意吩咐过,不用严查。

    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这种程度,此时此刻,她说出实情,根本不会受到任何责罚。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坦诚相待,为何她不愿与自己坦诚?

    回想二人情到深处时,她从未主动说过一句情话,尽是他主动提及,难道在她心里,自己就这么不堪,不堪到相处这么久,她都没有被打动过?

    晏修双眸猩红,眼中溢满酸涩的泪,硬忍着没落下泪,他脆弱得不像话,挖苦自己道:

    “信陵君为骗取虎符,不惜把爱人送给了魏王;蝉蝉呢,蝉蝉又是因何缘故,才在秋猎被送到我身边?这一切当真都是巧合,就没有半分真心吗?”

    祝思嘉哑着声音,率先垂泪看他:“臣妾有难言之隐,还请陛下不要咄咄逼人。”

    “陛下分明就看过围魏救赵,分明就知道朱雅写的书没有问题,那日你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当真以为臣妾看不出来,你也看过她的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