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宏!你别管我,快跑!”
夜静更深,除偶有夜巡禁军的声音传出,整座皇城皆阒无人声,月华如流水,宜兰殿虽也熄灭了灯火,但月色下,是一对正在拉扯的异族年轻男女。
珍珍将阿勒宏的包裹塞进他怀里,声音抖得不像话:“阿勒宏,我求求你了你快跑吧!大秦天子要砍你的脑袋送给我王叔!”
阿勒宏发指眦裂,周身笼罩浓烈杀气:“老子先进太极宫把姓晏的砍了!再不济把他最喜欢的女人砍了!”
珍珍不断摇头,身子慢慢发软跌坐在他面前:“你冷静一点好不好?秦人奸诈,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近他的身?”
阿勒宏苦涩道:“你说得对,秦人奸诈,恐怕早对我设下防备。偌大一座秦宫,我能往何处逃?”
珍珍振作起来:“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这段时间我把秦宫地形摸了个遍,你跟着我走,我替你打掩护,就算他们发现我也不会杀了我的。阿勒宏,你身手了得,我信你。”
架不住她的再三央求,阿勒宏冷静下来,承应了。
二人借着月色,一路绕过各种高低错落的宫阙,走上一条又一条或明或暗的小径,终于在午夜时分到达宫门附近。
宫中守备最少的朱雀门近在眼前。
守门禁军因冬日严寒的缘故,大多都待在城楼上的暖阁里取暖,站在宫门守卫的禁军半个时辰与暖阁里的禁军换一次岗。
城门已关,想要大开朱雀门是不切实际的事,但禁军换岗时会开出一小道缝隙出去,这是阿勒宏唯一外出逃走的机会。
阿勒宏不想再等半个时辰,想直接一气呵成杀出朱雀门,慢慢拔出弯刀。
珍珍按住他的刀刃:“不要轻举妄动,若你惊动别的守卫军就麻烦了。”
她指了指离岗如厕的一名禁军:“你跟着他把他打晕,换上他的衣服再回过来找我,切记不要伤人,半个时辰后直接外出。”
阿勒宏仔细思索,将弯刀慢慢入鞘,把刀递给了自己的公主暂时保管:“我保证不杀人,这样公主可放心了?”
一刻后,身着禁军盔甲的阿勒宏重新回到珍珍身边。
他身型高大,这一身盔甲显然不适合他,甚至有被他满身健硕肌肉撑爆的趋势,十分违和。
离别之际,珍珍又给他塞了几块翡翠玉器,以便于他路上开支,她低声叮嘱:
“阿勒宏,即使你不说,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知道你的心意。既然我是你喜欢的女人,那你就应该听我的话,一定要好好活着,你要记得,秦宫里还有一个人在永远等着你。”
交代完,她主动吻上阿勒宏。
一双被冻得冰冷的小手,在他的额头处仔细描摹,又顺着他高耸的眉骨、挺立的鼻梁一路描摹到下巴,似乎是想永远将他的模样刻于心上。
阿勒宏从未想过,自己的初吻会是此情此景,会痛得如此刻骨铭心。
十年?二十年?还有多久他才能再见到爱人?
他毫不客气地吻了回去,反守为攻
……
珍珍抱着他的腰与他诀别:“阿勒宏,我是你的人了。”
阿勒宏的泪异常滚烫,尽数落在她脸颊上,他哑着嗓子:“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北凉,在大秦好好照顾自己。”
说罢,禁军换岗交接的时间已到,他大步迈出树林,坦坦荡荡走在月光下,珍珍目送他的背影泣不成声。
到宫门时,守岗禁军还没反应过来,自顾自地和他打招呼道:“哟,你小子去个茅房都去半个时辰,怎么屁股上长疮啦?”
阿勒宏一声不吭,直接推开他往门外走。
禁军这才发现不对劲,朝周围同伴大声喊道:“他不是自己人!抓住他!”
奈何为时已晚,阿勒宏已经成功钻出城门,还一脚踢翻了门外好几个禁军,抢了他们的马一路奔逃!
珍珍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原路返回宜兰殿。
只要阿勒宏逃出这座皇城,西京城的城门就显得小菜一碟了。
冬夜漫漫,趁晏修还没下发缉拿阿勒宏的指令,珍珍相信以阿勒宏的身手想出城并非难事。
……
“阿勒宏逃走了?”
棋桌上,晏修不慌不忙落下一子。
与他对弈的任淮紧张出一身冷汗,倒不是因为放走了阿勒宏,而是因为他一进殿还未来得及禀报,就被晏修拉来下棋。
左右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第一次和帝王对弈,这局棋下得可谓是步步惊心。
任淮落下白棋的指尖都在颤抖:“启禀陛下,昨夜子时阿勒宏自朱雀门逃出皇宫,而丑时,他成功逃离西京城。”
“不过奇怪的是,他居然没伤人。”
晏修虽总是正颜厉色的模样,但此刻语气却比平时轻快上不少:“嗯,朕知道了,嘉义伯做得好,记得将朱雀门禁军的赏赐分发下去。”
任河昨夜回到任家,便向任淮交代了此事。
任淮年纪小,面对如此奇怪的指令,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他壮着胆子忧心忡忡问晏修:“陛下放虎归山,不怕后患无穷吗?”
晏修抬眸看他,深戾眼眸中竟意外带了几分对小辈的关怀:
“后患无穷的是北凉,嘉义伯,若闲来无事时,你可与鸿胪寺李大人多走动走动。”
免得和你那愣头青哥哥一样傻。
任淮拱手答道:“微臣遵旨。”
原来陛下是担心他和哥哥一样傻。
一局完毕,晏修下了个尽兴,很明显,任淮顾忌到他的身份对他处处谦让,可即便如此,这一局还是让他下出久违的棋逢对手的感觉。
没想到任家小子的棋技也不逊色于武艺。
晏修拍了拍任淮的肩:“任卿下次再同朕对弈时,拿出真正的实力。”
任淮可喜可愕:“微臣遵旨!择日不如撞日,陛下不如再与微臣来上一局?”
晏修笑道:“朕要去教祝婕妤下棋了。”
任淮:“那、那微臣恭送陛下。”
长乐宫。
晏修再三询问祝思嘉:“朕娶了她,蝉蝉当真不会吃醋?”
其实与北凉联姻一事无需转告祝思嘉,更无需征求她的同意,只是晏修不肯放过她任何情绪上的变化,执意拿此事试探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