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的冷风吹起白皤,风声好似夹杂着几分凄厉。
跪在院子里的宫女太监心中害怕,浑身瑟瑟发抖,更有胆子小的没忍住泄出几声压抑的啜泣。
哭声刚起,就被禁军捂着嘴巴拖了下去。
摄政王并不喜欢在这个时候听见哭声,不许哭灵。
殿内跪在棺椁前的自是些平素和公主玩得好的手帕交,胆子也不大,被这沉沉的威压吓破了胆,内心觉得酸涩,也是忍不住要掉泪,压着低低的哭声。
男人的嗓音冰冷平淡:“你们吵到她了。”
一句淡淡的话,又逼得她们将哽咽都逼退了回去。
时至今日,公主为何会忽然故去,都还是个谜。
没人知道,也没人敢去打探。
姜玥听着耳边的经文讼声,若是没有这些似是而非的梦,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周扶危竟还会为她办葬。
就仿佛他真的是个合格的夫君。
也好像他真的很爱她一样。
姜玥想不明白,自她回京,她和周扶危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在兖州时,她与他也只有短暂的交集。
姜玥那时闲着没事会去她落脚的庭院,看上一眼被她救回来的男人,他伤得很重,若是没有她救他,他几乎就要死了。
不过他也是个命硬的,大夫说他几次危在旦夕都被他熬了过来。
姜玥看得出来,他不是个话多的。
他养了一个多月的伤,快要病愈之时,仿佛才想起来打探她的身份。
姜玥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怕他知道她是公主,闹着要以身相许,便用假身份糊弄他。
他没有信。
她知道,他也知道。
姜玥后来就把他当成了解闷的乐子,无聊了才会找他说说话。
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种看不懂的幽深,临别前他果真问她是否婚配。
姜玥撑着下巴,望着远处的天空,她说:“没有。”
少女神采飞扬,紧接着就说:“我将来要嫁的人一定是个大英雄!”
公主殿下只想嫁给英雄。
守家卫国的大英雄,行侠仗义的大英雄,舍己为人的大英雄。
她看着他,又说:“你这样身娇体弱的男人,我是看不上的。”
他虽然长得好看,可是他既不会武功,不能上战场守疆卫国,手无寸铁也不能保卫子民。
公主殿下看不上这样无用之人。
她站起来,长发被风轻轻扬起,站在金灿灿的黄昏里,明艳动人又有着无限的勇气,仿佛拥有着更高的天空、更远的边界。
她说:“我要走了。”
她看着他,用最轻松的口吻告诉他:“我以后不会再来看你了,我救了你,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换成另外随便的一个人,我都不会见死不救。”
小公主少时也有行走江湖、救死扶伤的女侠梦。
她往前走,没有再回头。
姜玥自己也很诧异她对在兖州发生的琐碎小事,都还记得清楚。
所以,周扶危是因为她死之后,瞧见了她的脸,认出了她的脸,才这般好似情深一样的帮她风风光光的大葬吗?
她眼前的画面又开始模糊,每个人在她的视线都开始渐渐虚化。
耳边熟悉的声音慢慢叫醒了她。
她抬起眼皮,看见已经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她的声音还有无法掩饰的疲倦:“年会结束了吗?”
周寂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温,不烫。
他帮她提了提拥在胸前的毛毯,嗓音沉稳:“嗯,差不多了。”
周寂今晚本来只是露个面,原本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刚才你也没怎么吃东西,走吧,带你去吃晚饭。”
姜玥慢吞吞爬起来,他又将他的外套披在她的肩头,哪怕在全场恒温空调的地方也很担心她会着凉。
姜玥想了想,问:“不会烛光晚餐吧?”
周寂抬了下眉,深深看她一眼,“不是。”
他稍有停顿,从容不迫牵住她的手:“如果你想吃烛光晚餐,我现在让他们安排。”
姜玥摇头:“不要。”
司机在外恭候,周寂提前带着人走,也没人敢说什么。
全都只敢默默的看着,内心的八卦小人已经狂跳了起来。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般配的豪门夫妻?
两人的样貌都是顶级的好,难得是势均力敌的气质。
今晚过后,圈里这些无端的猜测倒也能风平浪静很久,聪明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周寂在给姜玥撑腰。
脑子清醒的,从今往后不可能再暗戳戳使些小手段和姜玥过不去。
为难姜玥,就等同于为难周寂。
京市,有几个能得罪得起周寂的人?耍手段前都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够不够格。
酒店门口。
顾陈倚在门柱旁,懒懒散散抽着烟。
傅擎年处惊不变扫了他一眼,语气寡淡:“把烟掐了,我不想抽二手的。”
顾陈扯出个吊儿郎当的笑:“这会儿烦着呢。”
傅擎年刚用雷霆手段处置了傅家心怀鬼胎的那些人,他都没觉着烦,顾陈这个二世祖有什么可烦的?
两人说着,听见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高跟鞋落在柔软的地毯上,笃笃笃的声音有几分轻柔。
顾陈灭了烟,风一吹,周身只剩淡淡的烟草味,不怎么难闻,他的目光下意识朝姜玥看过去。
月光盈盈,误入凡尘的仙子,遥遥可见,不可亵玩。
顾陈无声咽了下喉咙,双手插兜,表面看起来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傅擎年如今对姜玥也没有刚开始那种审视的打量,他很快就把视线转到周寂身上,随口问:“这就走了?”
周寂嗯了声,拉开车门,让姜玥先上了车,随后才有空搭理这两人:“她没怎么吃东西,我带她先去吃个晚饭。”
顾陈嗤得笑了声:“不是吃了挺多小蛋糕吗?”
周寂和傅擎年的目光纷纷朝他看了过去,顾陈却还是笑着,只是唇角的笑意多少收敛了些许:“陈婉也爱吃那个小蛋糕,过去给她拿的时候刚好看见了。”
陈婉是顾陈今晚带过来的女伴。
也是他这两年在身边工作的助理。
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周寂和傅擎年对他的私生活不关心,也从来没问过他是真是假。
周寂闻言,冷峻的面色稍有缓和,“先走了。”
他上了车,周身还裹着冷冰冰的寒气。
姜玥嫌他不够暖和,还往边上靠了靠。
周寂对她这些小心思总是纵容的,当做没看见,他忽然间问:“你今晚和顾陈搭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