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心情有些复杂的是,当书院再次派了车队去许家村接人的时候,九成九的宗女都上车了。
完全没有人会问普通宗女选择了公主郡主的出路会不会失去自由,也完全不在乎如果这样的话她们能不能顺利嫁人,客观的讲确实还是有几个姑娘犹豫的,但飞快被她们身边看上去更加年长,和姑娘们还挺像的妇人推上车,然后挥舞着小手绢喊着:“去了就不要回来了!”
在车里姑娘们还挺忐忑,可是等下车了看到姜映波之后,不端庄的直接扑倒了姜映波怀里喊先生然后哭成一团,端庄的也站在一边默默拿着手绢擦着眼角,那情景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但凡不知道前因后果还得让人怀疑把她们怎么了呢。
书院还是有地方暂时安置这么一帮姑娘的,即便住宿条件难免有些简陋——上下铺,四人间,爱住不住。
要是几年前,前朝才覆灭的时候,要这些个吞金咽玉的姑娘住四人间,高低又是一场风波,可如今姑娘们已经经历过了在许家村自力更生的好几年,对如今已经改朝换代的认识简直不能更深刻,于是一个个也都乖乖听了安排。
然后,祝青萝就开始考校她们的才学了——从诗词歌赋考到女工针织,因为书院办有纺织班,女工针织厉害的姑娘就被书院直接吸收了,倒是诗词歌赋擅长的姑娘们,一时还没有着落。
这自然很让人着急,姑娘们虽然和祝青萝不太熟不好相问,但姜映波暂时还留在书院呢,便有姑娘求到了姜映波头上。
姜映波便问祝青萝,对那些姑娘到底预备如何安排?
不说好的给达官贵人家做女先生么,怎么没动静呢?
祝青萝一开始还顾左右而言他,先问姜映波:“姜先生对科举文章可有研究?”
能想走科举之路晋身的人,自然不会怕了写文章的:“一点点吧,怎么了?”
“那姜先生先教着吧。”祝青萝道,“一时半会儿这些姑娘虽然不方便给陛下谏言允她们科举,可她们去教那些达官贵人的女儿也是用得上的。”
姜映波想了想,答应了。
但这个说法显然是忽悠不了她的,她敏锐地道:“可是出了什么意外?突然安排不了了?”
然后生怕祝青萝不把她当自己人,多说了一句:“多一个人多个主意,朱先生不必藏着掖着,倘若是什么不能公开之事,多我一人知道,我也不是多口的人。”
祝青萝也只好说了:“不太顺利,达官贵人家都宁愿要我教出来的那些个歪瓜裂枣,也不太愿意和前朝皇室扯上关系。”
那多敏感呀!
即便大家都清清白白,可要是被人怀疑瓜田李下,不也是麻烦?容留前朝皇室那种大罪岂是开得玩笑的?
姜映波:“这……”
她想了想,道:“能否让……一些颇有说服力的达官贵人做个表率……”
“徐家?”祝青萝已经是想过这个办法了,“他家大公子就两个儿子,二公子倒是有女儿,可女儿如今才三岁,范夫人自己就是才女,倒不需要请女先生。”
姜映波犹豫了一下:“范家……”
也不太可能——范家属于是前朝混得有些名堂的世家里难得一个站对了队的家族,换句话说人家也是世家,不缺底蕴和教族中女孩念书的先生。
无双没有女儿,有也可以自己教。
再数柴米尤严那几家,都相处那么久了倒也称得上一声徐影的亲信,但到底不是一路风烟血火过来的兄弟,在无事时都是好好先生,真在考验政治站位的时候,收留前朝皇室也挺活腻味了的。
“这还真为难了。”姜映波叹气,“陛下就没有公开说过,允这些女子出许家村是她的意思?”
“说了。”祝青萝道,“许她们过上正常的生活是陛下德政,满朝文武都没有意见,但这并不影响满朝文武不敢和她们有任何联系。”
姜映波:“……”
许久,只好叹气:“这么说来,给达官贵人家里做女先生,是不要琢磨了。”
祝青萝笑了笑,并未反驳,只道:“活下去的路有千万条,达官贵人既然不敢和她们扯上关系,就看她们愿不愿意辛苦一点,去各地的女子私塾做老师了。”
“我和她们谈谈吧。”姜映波也不敢打包票,说得非常保守,“只是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安置么?”
祝青萝就很坦诚了:“没有。”
姜映波又一次:“……”
“现今,江夏有女子私塾。”既然要人家去找姑娘们谈出路,必要的底还是要交的,祝青萝开始给姜映波掰手指,“梁州和洛阳也有,江夏的颜状元是不要脸惯了的,来过几次信问书院要识文断字的姑娘了,梁州的赵榜眼与我私交不错,也来过几次信,洛阳那边我不熟,倒是没有信来过。”
姜映波皱眉:“即便挑几个人去江夏和梁州,那也才几个人呀。”
“这个您倒不必担心。”祝青萝笑,“赵榜眼的信里提到,她在云山书院读书时识得的几个同窗也考中了,如今也在各地做县令,如今与赵榜眼还有联系,一度想问赵榜眼有没有什么门路,也弄几个识文断字的女子他们好开女子私塾。”
姜映波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当真?”
“这有什么好作假的。”祝青萝笑道,“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颜状元和赵榜眼的人品我信得过,别人可难说。”
姜映波当然知道祝青萝在暗示什么——前朝皇室荒唐的地方很多,但颜值这一条是真没得黑,姑娘们一个比一个长得水灵,倘若去了天高皇帝远的县份上,安全就是一大问题。
“这……”姜映波犹豫道,“或许只能派人教教她们一些防身的办法了。”
祝青萝笑:“也可以选择放弃做女先生这条路。”
姜映波问:“可还有什么别的出路?”——书院没有道理养那些姑娘一辈子的,她们总是要想办法谋生啊。
祝青萝一摊手:“夫人去找她们谈罢,要把名声打出去,去状元和榜眼那里的自然得是夫人的得意门生,现在就可去,陛下迫切地想有更多的女秀才女进士,所以派几个护卫跟着她们去都使得。
其他的,要么就是学点傍身的武艺,至少不被人欺负了去,等其他地方看到了江夏和梁州的甜头,开始想要女先生时再去,这时候她们多少有些自保能力,不至于去了地方被欺负。
要是不愿意学,会女红针织,也可以,弄个缫丝厂或是织布厂,在里头混口饭吃,地位固然没有女先生那么高,但也算一份营生。”
现在是没人搞,但只要搞了,缫丝厂和织布厂是一定能赚钱的——不搞国际贸易的日子,丝绸在国内的消费者只有上层社会,便免不了被压价的风险,但搞起了国际贸易,高端丝绸只有供不应求的,产多少销多少,至少能保这些姑娘温饱不是。
顺便也能刺激一下资本主义的萌芽嘛。
搞重工业要科技积累,轻工业不是随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