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和姑娘们的“谈心谈话”,到此戛然而止。
其实光听这些话,还是挺像pUA的。
你们要好好给我干活,你们要考虑将来怎么办,你们能不能自觉点自己把手里的活儿顺一顺自己给自己安排轮岗,我不对你们的将来负责我只是提个建议……什么的。
但话又说回来,说这话的是楚湘啊。
是楚湘来给姑娘们训话而不是年纪更大,理论上更加合适的楚瑜,即便考虑到可能是陛下暂时不想要十二岁的太子过早接触到年轻漂亮的姑娘,那至少也代表着陛下是给公主参政机会的。
而陛下都力排众议登基了,并且公主现在还没出嫁,很有可能陛下舍不得闺女直接给她安排入赘,那为什么公主不能登基呢。
她要真登基了,她今日说的这些话就有可能成为金科玉律,大家做的努力和适合干的工作在她这里就是能够挂号的,她给出的许诺和人生建议,当然也就值得大家为之奋斗了啊。
所有人的表情都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严肃认真了起来。
但楚湘却不想说更多了,她看了看窗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袖子:“今日也晚了,咱们便说到这里,明日朝会过后,余姐姐安排一下,随我出宫。”
“殿下。”小余姑娘下意识地问,“要去哪里?”
楚湘笑道:“皇庄呀。”
“去皇庄做什么?”小余姑娘追问。
楚湘笑:“九个人好像还是不太够用,明日再去皇庄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挑选进宫。”
说完,小公主就提起裙摆,走了。
小余姑娘自然紧随其后。
只留着殿中另外那九个姑娘,面面相觑,半晌,各自在心头骂脏话。
公主当着我们说这话,什么意思?
——去皇庄里找新人来冲淡我们重要性的意思!!!
大家是怎么被选进宫来的,大家心知肚明——苏婉昭是突然到书院来的,突然喊了二十来个姑娘考试的,也是考完了之后当场决定她们十个人进宫的。
众所周知,“突然袭击考一场试”和“告诉别人有这么个考试让别人有一定准备空间之后考试”是两回事,这九个姑娘当时能考上来,实力占一部分,运气占更大的一部分。
而她们入宫之后,肯定会给还滞留在皇庄的一干人等一个“看书真的能改变命运”的信号,无论是在闺中还有点才名的,还是嫁人之后在管家理事上颇有点心得的,都该知道,想改变现状,得看书。
是,朝中的事情很多,多到竞争烈度相比起后宫三千只能对皇帝一天的十二个时辰使劲来说,争宠的压力是小了不少,只能争宠的妃嫔第一次见到朝廷之大的时候确实是心旷神怡。
但是危机感还是存在的呀!
朝堂再大,你看看朝廷高官有没有一旦有机会就飞快出手把和自己不对付的同僚拉下来然后往上拱自己人就知道到底要不要争了!
姑娘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长长吸了一口气。
知道自己该努力了。
而楚湘那边,她从宫外倒腾几个人的程序,必然没有苏婉昭复杂——给自己亲娘回报一声,能费什么劲。
徐影叮嘱一句“新人和旧人之间,你可得拿准了主意哟”这事儿就过去了。
第二天朝会之后,小公主如愿出宫。
苏婉昭上次到皇庄来挑人的时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压根就没有人给女人们见她的机会。
后来即便带女孩们出宫看看到底什么是水泥,顺便允她们回皇庄看看家人,苏婉昭也没有露面。
换句话说,这是女眷们被安顿到皇庄之后,第一次见宫中说了算的人。
哪怕这个人只是十岁的小公主,也足够她们隆重以待了。
但楚湘还是不太方便给世家妇世家女们说考科举的事情——人多口杂,知道的人多了风险也多,目前的原则还是晚一天让士大夫们知道算一天。
所以她能选的也只是把十五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女人们都聚到一起,每人发了纸笔,公布了一道“商税与农税的取舍”的题目,说了一声“一个时辰后交卷”,然后就没事儿了。
等女眷们答题。
这道题对女眷们来说还是挺容易的——楚湘选的那个年纪,要么是在家中已经掌管了一段时间的家务,要么是在母亲的带领下已经开始学习家务,总之都是和各种掌柜各种庄头反复打交道的。
于是楚湘的问题换一个问法,就是掌柜交的商税,庄头交的农税,如何让一个家族兴旺发达不缺钱,答吧。
这对于但凡管点家务的人员来说,都是有很多话可以慢慢说的。
这直接导致了交卷的时候还有不少女眷是一脸的遗憾,各种疯狂给楚湘暗示“公主我还有很多话想说你那一个时辰不够用呀”。
楚湘:我当然知道一个时辰不够用但你以为这个题是光看你的办法么?
高低不得看看归纳总结能力?
于是阅了小半时辰的卷,再把女眷们都请出去,然后小余姑娘根据公主殿下的吩咐唤上人单独进去,公主有话要问。
楚湘问了其中几个,便让小余姑娘捧着名单出来宣布,在名单上的,跟她进宫。
名单里有楚湘没问话的,而问话的人里也有没在名单上的,女眷们看得一头雾水,但质问公主殿下显然是不太合规矩,连余梦远都要跟着公主离开所以不能拦着……
正为难间,进去向公主殿下回禀的小余姑娘捧着一沓文章出来,跟看守的嬷嬷交涉着,女眷们只能偶尔听到“贴一下”,“殿下的贴在最上头”的话。
听不懂。
但她们很快就知道了——小余姑娘和嬷嬷交涉过之后,便进去给公主回禀,再之后楚湘便带着小余姑娘离开了,被选进宫的女眷们自然也上了马车。
没有人敢拦公主,却敢在恭送公主殿下之后,去礼貌地询问嬷嬷到底要贴什么——哄抢那是不敢的,为奴还是得有为奴的态度。
嬷嬷也答了:“余女史命我将这些答卷贴一下。”
当然也没有人敢“甭贴了咱们直接看吧”,连推搡一下嬷嬷“赶紧贴呀”都不敢,乖乖等着嬷嬷贴完,才凑了上去。
然后发现最左边那一份署的名是楚湘。
笔墨还很新,明显是大家在答题的时候公主殿下自己也百无聊赖答了一份。
无所谓第几名,公主的答卷自然是要排第一。
但,看到楚湘,尤其是看到字迹还透着一股稚嫩气息的时候,大家都还挺没当回事的。
一个小破丫头,能有多高的见解?
怕是即便陛下对公主耳提面命说要如何如何做,公主殿下都做不到原文背下来然后把文章抄明白吧!
但,打脸来得就是很快。
十岁的小公主,就是有本事把文章写得有理有据,顺理成章,还写的不是传统的重农抑商咋咋咋的,而是提出了“如果有手段能保证商人们老老实实交税,其实商税就能维持国家正常运转了,完全可以把农业税免了嘛”的论点。
看得女眷们一个个狂拍大腿:“知己啊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