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刑部大堂。
没想到沈忠已经在堂外等候。
秦哲微微一愣,为何来的是沈忠,那个呆子父亲沈临潜呢?
“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寒王殿下。”
“沈伯父免礼。”
秦哲率先示好,心中却不免有些担心,他瞥了眼秦水寒,只见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尸体指认还能顺利吗?
大堂内搬了很多豪华的椅子,衙役也是瞠目结舌,没见过这种阵势。
两位大人,两位皇子,还有一位大监。
如此空前绝后的旁听阵势,真可谓百年难得一见。
秦水寒拉着林依,执意要她坐在身旁。
林依撸下秦水寒的手,对他微微一笑,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她知道目前自己是嫌疑犯身份,忍着痛挪动到大堂中间。看着坚硬的石板,她犹豫片刻,还是咬了咬牙跪了下去。
珍绾扫了一眼林依印着血迹的衣裙,立马令人把尸体抬入大堂。
“沈大人,此案劳烦您过来,真是对不住了。不知堂下的尸体,您可认识?”
“珍大人言重了,老夫早已致仕,不过一乡村野夫,哪里是什么大人。”
沈忠挂着微笑,眼角不由自主的扫向尸体。
这到底是不是丁绝的尸体?
其实沈忠还真的分不清,不过在白启然登门拜访后,他思索了很久,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孙子到底卷入了什么纷争。
太子和寒王他都不敢得罪,但为何那两人要拿自己的孙子做文章呢?
至于林依,那不是林卫夫的庶女吗?
为何有流言说她杀了丁绝?
沈忠起身看了尸体一眼,这个样子真是惨不忍睹,战死疆场都没如此悲惨。
他心中叹了口气,又坐回位子对珍绾说道:“这具尸体不是丁绝,舍孙能为朝廷捐躯,那是他的荣幸。”
秦哲气得牙痒痒,秦水寒冷冷扫了他一眼,要是沈忠敢乱说,不仅是他儿子,连他的另外一个孙子也一起杀了!
珍绾点了点头,心中的大石落了下去。他赶紧例行公事般的核实林依的身份。
“堂下林氏,你可知旁边的尸体是何人?”
林依一直屏着呼吸聆听沈忠的回答,她紧张得不敢看秦水寒的脸。
幸好没说是沈丁绝的尸体。
林依抬头看了一眼沈忠,刚好对方也盯着自己。
黄豆大的眼睛非常有穿透力,林依垂着眼眸捏了捏拳,是自己杀了他的孙子,但那是沈丁绝该死!
不过尸体都这个样子了,客观而言,不做个DNA鉴定什么的,压根就分不出是谁的尸体。
沈忠静静的看着林依,多年不见,这丫头出落得这般水灵,难不成是自己的孙子起了色心欲对林依图谋不轨?
他又摇了摇头,好歹两人也是名义上的兄妹关系,丁绝不至于如此荒唐。沈忠叹了口气,又看了尸体一眼。
到底是不是丁绝的尸体?
林依装模作样的看了尸体一眼,没想到沈丁绝的尸体成了这副德行。虽然那日篝火通明,但当时只想着报仇,并没有注意到身他身上到底又多少处伤口,今日一看才发觉是这个惨样。她又仔细盯着尸体看了一会,似乎所有裸露在外的伤口都渗出一些液体,可是今天温度这么低,为何会有这种生物反应?
“臣女不知。”
秦水寒闭了闭眼,他知道尸体守卫森严,是刚从大理寺搬运而来,但他早已派人算好时间,在尸体抬上来时,在尸体表面撒上了化尸粉。皮肤刚巧溃烂化脓,再过几个时辰,更是不可能辨认出身体特征。
珍绾瞥了秦哲一眼,继续问道:“有林府的下人看到你那日出府,你可承认?”
林依犹豫了片刻,真有人证的话,如何推卸?她用眼角扫了一眼秦水寒,只见他神情自若的看着自己,林依顿时放下了心。
“不承认。”
“有林府小厮作证。”
林依又扫了一眼秦水寒,依旧神情自若。
“既然如此,可叫此人和我对峙。”
珍绾拍了拍惊木,又看了一眼秦哲,随即叫证人上堂。
“堂下男子是林府何人?”
两名男子立马跪了下去。
赵氏小厮一脸正气的说道:“小人赵大牛。”
他捏紧了拳头,目视前方,心中祈祷自己的妻儿一定要平安!
林依扫了他一眼,好像给这个小厮包扎过手臂,只是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原来叫赵大牛啊。
不待她感慨如此朴实的名字,旁边的小厮也开口说道:”小人叫毛大牛,是林府的小厮,平日里跟在管家后面干活。”
又是一个大牛,林依皱了皱眉,为何古代有这么多的大牛?
“林氏,你可认得他们?”
林依立马点了点头,不过对于那位毛大牛,她似乎没什么印象。
珍绾又对两人问道:“有人说你们在十一月二十七日,看到堂下林氏深夜出府,可有此事?”
赵大牛义正严词的回道:“回大人,小人负责打更,从没见到二小姐夜间出门。”
毛大牛也立马附和。
“…小人夜间巡夜,没有看到小姐出门。”
他不免心中盘算,这老赵说得这般坚定,寒王到底给了他多少封口银两!
珍绾微微一怔,虽然知道这个人证定有猫腻,是太子指名的证人,谁知道他们竟然都临时倒戈,这下都没有必要再审下去。珍绾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自己辛辛苦苦连夜准备好的对策似乎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秦哲拿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溅了出来。
“你们真的没有看到你们小姐出门?”
秦哲忍不住加重了音调。
赵大牛脸色不改的回道:“没有。”
毛大牛心中叹了口气,寒王给的这个毒药真厉害,总觉得头重脑轻呼吸困难,他看了太子一眼,今晚能拿到解药就立马拿着太子的两千和寒王的四千两银子跑路。
“小人…小人也没有看到。”
秦哲的眼中满是戾气,他怒气冲冲的看向大堂外,关盛呢?
“小王去趟如厕!”
他要让关盛立马回府杀了那对母子!
“三哥可是茶水喝多了?”
秦水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秦哲气得牙痒痒,但他还是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珍大人的茶水真不错。”
景兰扫了二人一眼,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珍绾盯着他们面前的茶杯,心想旁听真好,自己也好渴。
秦哲起身甩了甩衣袖,大步向如厕走去。
看着他愤怒的身影,秦水寒放下茶杯看向堂外,不动声色的搜寻朱天画的身影。只见一个裹着头巾贴着络腮胡的男子对他使了个眼神。
秦水寒舒了口气,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赵大牛,承诺过护他妻儿安全,自己必然得做到。
堂内氛围怪异。
个个都是人精,波澜不惊一派祥和。
秦哲回到座位,神色稍霁。
刚才出门便找到关盛,他立马下令关盛即刻回府杀了这小厮的妻儿!
就让他们和母后宫中的小宫女一起死!
不,马上死!
珍绾已经猜到几分,看来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总之这个太子指定的证人是作废了。
“既然如此,本案已无必要再审,林氏无罪释放。”
“不行!”
“不可!”
秦哲和林依同时叫出了声。
景兰和珍绾均微微一怔。
沈忠的情绪并没有那么高昂,看着刚才尸体放置的地方似乎有一滩液体,他心中不是个滋味,他想回宅子。
不过这个场景,又发生了什么?
沈忠转动着黄豆大小的眼睛,心想太子和林依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水寒皱了皱眉,忽然意识到一旁毫无存在感的陈笙,他沉下眉头绷紧嘴唇。
这个畜生还没收拾!
“太子殿下,请问还有何事?”
毕竟是太子,珍绾沉了沉声先询问他。
秦哲瞪着林依悠悠说道:“当日在父皇面前,林二小姐亲口承认是她杀了人,不管那是谁的尸体,杀人总得给世人一个交代。”
这是他唯一可以抓到的把柄。
林依一时语塞,怎么还有这种操作?
“三哥,那日我也说了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三哥可以冲着我来,林依不过是为了护我,故意说是她所为。”
秦水寒冷冷的看向秦哲,把林依在父皇面前的话学了一遍。
林依心头一热,这个秦水寒怎么就学自己说话。
一阵沉默。
“珍大人,不如听听林二小姐有何要说?”景兰打破了堂上的沉寂。
“林氏,你可有何异议?”
“珍大人,刚才陈大人的那份文书,涉嫌污蔑寒王,请珍大人明察秋毫。”
她冷冷的看向秦哲,既然文书中说是秦水寒杀了沈丁绝,十有八九是出自这个混蛋之手,幸好在自己没被打死之前秦水寒能赶到地牢。
要是自己死了,岂不是失去一次讨伐秦哲的机会。
林依越想越气,她侧了侧身,不由嘶的倒吸一口冷气。
屁股废了!
死女人!秦哲紧紧握住手中的茶杯,真想向林依砸去。
珍绾看着刚才没收的文书,心里一阵暗笑,原来林二小姐是急着为寒王打抱不平。不过,也刚好此机会整治一下这个陈笙,日日浑浑噩噩,拿着俸禄不做实事,更何况他也不想想打的是谁!
“陈大人,这份文中里写了寒王指使林氏杀害沈丁绝,你可有何证据?”
陈笙一直不知道自己的魂在哪里,堂上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和他无关。
他的脑中只有自己完蛋了这一个念头。
“陈大人?”
众人都把目光向他投去,这人耷拉着脑袋两眼无神,像个死物。
陈笙似乎感觉到了所有人的视线,他立马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看向秦哲。他确实没有脑子,一心想着让林依认罪,都没有仔细推敲文中内容。
可这是皇后指使,自己如何能说!
“陈大人,你可知冤枉皇子是什么罪?”
秦哲珉了口手中的茶杯,发觉杯内的茶水一滴不剩,早被自己拨散到了地上。
“陈大人,你可知冤枉本王是何罪?”
秦水寒阴翳的眼神盯着陈笙,在他眼中他已经是个死人。
陈笙哭丧着脸,没想到林依不过是一位皇子用来对付另一位皇子的棋子,可惜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枚棋子呢?升官晋职不说,没想到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他肠子都悔青了。
“微臣…微臣领罪。”
珍绾皱了皱眉,果然刑部的脸都被他丢尽了,罪名都没定就开口领罪,他扫了一旁作记录的小御史,只见他拿着毛笔不知如何落笔。
秦哲扫了一眼秦水寒,满意的冷哼一声。
林依心中问候了秦哲好几遍,她又对陈笙翻了个白眼,不相信眼前这智商着急的傻子可以写出如此严谨的文书。
“珍大人,这份文书,是不是出自陈大人之手还很难说,请珍大人秉公办案。既然陈大人也是刑部的人,拿出日常的笔迹稍加对比,便可得知真伪。”
“你…你!”
陈笙顿时气绝,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秦哲冷冷的盯着林依。
牙尖嘴利!
不过幸亏他留了一手,那字迹就出自满脸笑容给自己行礼的小宫女。母后还以为自己看上了她,怎么可能!
就是一个只会傻笑的蠢女人罢了。
秦哲舒了口气,幸好在折磨她之前让她写了那份折子。
又是一阵沉默,众人纷纷猜测这字迹到底出自谁之手。
林依咬着牙像哈巴狗似的迅速爬到陈笙身旁,猛地掐住他的人中。
不醒也得醒!
只见陈笙呜咽了一声,渐渐醒了过来。
“珍大人,还麻烦您接着审。”
林依又挪了挪位置,此时的她屁股疼得快要晕厥。
众人表情各异,这个林二小姐真不是省油的灯。
秦水寒坐立不安的盯着她,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真怕她下一秒就晕过去。
“陈大人。你可还有话说?”
珍绾又拍了下惊木。
景兰自然看得明白,陈笙必是受到太子一派的指使,珍大人就算有秦水寒撑腰,这事此时也不适宜深究。
“太子殿下,寒王殿下,珍大人,你们看这陈大人,不如让咱家将他押入天牢,向圣上说明情况等候发落,诸位觉得如何?”
景兰出来圆场,秦水寒也没再说什么,此时他只是担心林依,想快点将她带走。
“如此便麻烦大监了。”
话音未落,秦水寒已经跨到林依身旁,一把将她抱起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