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妖气最重的去处,真有那种去处吗?
如果真的有,那又该是什么模样的人间炼狱。
紫萱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忽的俏皮一笑。
“说起来啊,墨尘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师弟,可其实我是你的大师兄来着。
我两百年前便在太华山了,算起来是道焉神君的第一个弟子才是。”
墨尘闻言沉默不语,只当看不出紫萱在强颜欢笑。
片刻后,紫萱缓缓收起笑容,神色认真的说道:
“不要回太虚山了,山上的那些人恨你恨到了骨子里,眼下你修为尽废,若是回到了山上,只会是一场祸事。
他们知晓道焉神君看重你,不敢杀你,但也不会让你好过。
至于道焉神君......谁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还有过徒弟呢。
那个人......什么都不在意的。”
如已到了离别之时一样,紫萱细细叮嘱着,将自己所知道的事都说了个干净。
只是说到最后,终是回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在我入魔后......我希望能杀掉我的人是你。
至少死在你的手里,我不会有什么怨恨,这终是我欠你的。”
墨尘有些萧索的望向紫萱,很是伤情,他苦笑一声,颤声说道: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你何曾欠过我什么东西呢?”
紫萱迎着墨尘的目光,坦然而对,带着几分倔强。
“我欠你一个新娘子,一直都是我误你。如果你不曾遇见我又何必受这离别之苦?
人妖之别,正魔之分。
这便是我欠你的......”
忽的,紫萱握紧墨尘的手,神色凄婉,带着几分哀求。
“所以啊, 答应我,不要回太虚山了。 我已误了你,可你至少要好好活着才是,无灾无难。
这趟浑水,莫要再涉足了。”
看着苦苦哀求的紫萱,墨尘长叹一声,言不由衷的应道:
“我答应你,绝不会回那太虚山。”
紫萱闻言,如释重负,时至此刻她终是放下心来,墨尘一直都是一个守信之人,尤其是对她来说。
“那便好,那便好......”
墨尘不解的皱起眉头,低声问道:
“可说到底,我不曾惹过他们,也不曾做错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恨我。”
“我说过,道焉神君什么都不在意的,但他却十分看重你,这一点便是他们恨你的原因了。”
墨尘闻言,忍不住轻轻摇头,“那他们可真小气啊。”
紫萱似是不想再提太虚山,身子一转,正对着墨尘,眼中流光溢彩,与之前那般落寞的模样全然不同。
“不说他们了,我还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突然,紫萱伸手搭上墨尘的脖子,轻轻挽住,脸上却是闪过一丝羞意。
墨尘呼吸一顿,心莫名的跳了起来,有些口干舌燥的问道:
“什......什么事?”
紫萱嫣然一笑。
看到紫萱的笑容,墨尘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动人的颜色。
随即紫萱身子向前探出,贴在墨尘右耳边,呼出一股热气,轻轻落下,一字一顿,低声的说道:
“我刚刚说过的......
因为功体特殊的缘故,我现在啊算不得妖物的,所以......你还不明白吗?”
紫萱话音刚落,墨尘突然用力抱住紫萱的身子,低下头紧紧吻住紫萱的唇。
他脚下一路向前,推着紫萱向后退去,直到碰到了神台,这才停下。
人影错落,两颗笨拙的心,彼此相依,乱了夜色。
破庙之外,月色朦胧,如一层烟雾笼着轻纱,看不真切,银白的月光,映在雪地之上,将夜色微微点亮。
流云借着月色,发出微微的光芒,随风而动,不知前路。
枯树边上,光暗交融,无分彼此,将那枯树浅长的影子,拉的极长。
寒风笼瑟,离人情深。
迷离间,墨尘忽的想起,在凡间曾有人写过如此一首词。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
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许久之后,破旧的庙中,穿好衣物的紫萱贴在墨尘胸口,眼神温柔,轻声说道:
“如此一来,我也算是你的妻子了吧。”
......
墨尘的记忆到此为止,当他醒来时,已是日近正午。
刺眼的阳光,让墨尘不得不眯起眼睛。
他单手撑起微微发酸的身体,抬头环顾四周,还是那处破庙之中,但已只剩下墨尘一人。
紫萱已经不在了,这算的上不告而别吗?
墨尘轻轻低头,却是发现自己的衣物已被好好的穿在身上,昨晚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境而已。
或许这真的只是一场拼凑起来的梦境吧,可是脖子上的齿痕却又在证明这不是一场梦境。
墨尘垂着眼,站起身来,重新看向身后的月老神像。
只见在神台之上,有一白色手帕,写着“勿念”二字。
勿念......如何才能勿念呢?
墨尘行至神台前,伸手将那手帕收入怀中,略微停顿,又将他前几日推倒的神牌轻轻摆好。
“无论成否,姑且还是谢过了,谢你这老爷子还是给了我这一段姻缘。”
说罢,墨尘缓缓退后一步,闭上眼睛,对着月老神像,深深一拜。
“月老保佑,佑她安好。”
墨尘缓缓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月老神像后,缓步踏出了破庙。
踏着积雪,墨尘抬眼望向高处,随即向着太虚山一路行去。
他答应过紫萱,绝不会回太虚山,可是此事终须一个了结。
不为他,也不为紫萱,而是为了分鸣镇那些枉死的百姓。
太虚山的高耸入云,没了修为的墨尘走的很吃力。
但上山下山这条路,他不知已走了多少遍,虽然有些辛苦,他仍是渐渐行至峰顶。
峰顶之上,白玉雕栏天德神宫立于一片白雪之中,没有一丝烟火。
而在峰顶的剑台上,早已黑压压的站满了一群人,为首之人正是墨尘记忆中的二师兄,徐智深。
墨尘踏上峰顶刹那,耳中便传来一声清响,随即便有两个钩子,对着墨尘身子贯穿而过,勾住了他的琵琶骨。
徐智深背负双手,神色漠然的看着墨尘,冷冷说道:
“小师弟,你不该回来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