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那父子二人说的热闹时,墨尘早已行过拥挤的人群。
城西那戏台子似乎还未撤去,墨尘所遇行人皆是向着城西而去。
而在城西的方向,有一条街之前被墨尘砸的稀烂,今日再看却是变成了之前的模样,显然已经修补完成。
墨尘踏步前行间,不由得微微皱眉。
能在城中百姓没有发觉便修好那条街,想来也该是那余年的手笔。
余年曾说过,城中的百姓也是阵法的一部分,少一部分无所谓,但却不可少的太多,所以自然不能有什么差错。
只是每当余年想到此事时,便忍不住会想。
假如......假如说自己把永安四家杀尽时,这城中百姓又会如何?会不会在阵法之中成了妖物呢?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要杀尽这整座城的人吗?
“唉......”
墨尘低声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
在这座城待的时间越久,他便越发觉得这座城诡异非常。
正当墨尘头疼之时,眼角忽的闪过一抹红色,随即便有一团如火的红色撞入他的怀中。
墨尘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听到一声甜甜的呼唤。
“师傅!”
仔细望去,是小狐狸撞入了他的怀中。
墨尘愕然抬头,只见熟悉的面摊已近在眼前。
只是与平日里不同的是,今日没有一个客人,只剩面摊老板神色激动的望着他,一双手用力掐着自己身上的围裙。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墨尘已经来到了面摊前。
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墨尘对着面摊老板笑着点了下头,随后伸手摸向小狐狸的脑袋,柔声说道:
“小家伙,我回来了。
小狐狸没有去问墨尘去了哪里,只是抬起头,向着墨尘甜甜一笑,她的笑容似乎比那冰糖葫芦还甜上几分:
小狐狸伸手牵住墨尘的手,拉着墨尘的身子走向面摊。
“师傅, 快来啊,老爷爷等了你一晚上呢。 ”
墨尘闻言一愣,抬头望向面摊老板,只见面摊老板虽然神情激动,但面上却有些灰头土脸,略带几分疲惫。
见状,墨尘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与张恒打了一天一夜,这面摊老板便等了一天一夜吗?
只是身为妖物,就算数夜不眠,也不该是这般疲惫模样,唯有心牵墨尘,心神损耗,才会让面摊老板疲惫成这般模样。
见着墨尘走来,面摊老板越发激动,抓着围裙的手也有了几分颤抖。
待到墨尘来到他身前时,他终是忍不住颤声问道。
“道......道长......”
面摊老板话未说完,墨尘便一脸微笑的抢先答道:
“张恒死了,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闻言,面摊老板身子一晃,嘴唇颤抖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的表情似哭似笑,随后将手中的围裙紧紧绞在一起,最后终是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张恒终于......终于死了!”
本以为此生无望的结果,没想到能在今日迎来了结。
面摊老板如个孩子般,蹲下身子嚎啕大哭。
墨尘见状,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子伸手轻轻拍着面摊老板的背,轻声安慰道:
“你这么大年纪了,哭多了可对身子不好。”
哭了许久后,面摊老板用围裙擦去脸上的眼泪,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站起身来,红着眼眶拉住墨尘的胳膊。
“让道长见笑了,我准备了一桌好菜,快来尝尝。”
墨尘闻言一笑,一场大战下来,他早就饿了,本以为今天应该可以吃碗不素的素面,可没想到面摊老板却是准备了一桌大餐,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小狐狸眼巴巴的跟在墨尘身后,这桌饭菜面摊老板昨日就做好了,她馋了许久,几次三番想动筷子。
但往日里对她极好的面摊老板,却坚持要等师傅回来才能动筷子。
墨尘被面摊老板拉到摊内,这才发觉在面摊一旁挂着一张牌子,上面写着「打烊」两字。
见状,墨尘心中一暖,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只见摊内摆着一张桌子,柳半仙与萧衍二人也在,身上的伤也已痊愈,急不可耐的围坐在桌前,望着摆满整张桌子的饭菜不停地流着口水。
那二人见到墨尘,只是微微点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墨尘的安危。
萧衍抓着筷子,没心没肺的对着面摊老板说道:
“早说了,许仙这家伙跟人打架还没输过呢,担心这家伙,还不如多担心我们两个没吃饭的病人呢。”
闻言,柳半仙不住的点头,流着口水附和着萧衍的话。
“就是就是,担心这家伙可太多余了,老板能开饭了吗?”
面摊老板无奈的看了一眼萧衍二人,这两人今日清晨才醒来,醒来之后便吵着要开饭。
他本想做两碗素面随意敷衍下这两人,可结果这两人看到这一桌饭菜后,就走不动道了,跟个孩子似的吵着闹着要吃这一桌他为墨尘准备的饭菜。
墨尘知道这两人的德行,见状白了二人一眼,随后拉着小狐狸坐在了他们的身边,随即抬头望向面摊老板,轻声笑道:
“那......就开饭吧。”
“好!”
面摊老板见状,神色一暖,笑着应了一声,却未立即坐下,而是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坛酒来,轻轻剥去酒坛上的塞子。
霎时,一股醇香的酒味,便在桌前荡漾开来,引的不爱喝酒的柳半仙都抽了抽鼻子。
面摊老板端起酒坛,缓缓给墨尘几人都添了一碗酒。
他一边添酒,一边轻声念叨着。
“这坛酒,是我年轻时埋在这永安城的,那时我曾收养过一个孩子,本是想将这坛酒留给她出嫁时的。”
忽然,面摊老板脸色一黯,眉眼间满是落寞之意,有些伤感的低声说道:
“可不曾想,她却是用不着了。”
闻言,最能折腾的萧衍二人也是动作一停,沉默着收回了夹向菜碟的筷子。
面摊老板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给自己添了一碗酒,端在手中冲着几人尴尬的说道。
“瞧我,尽说些不开心的事,我自罚一碗酒。”
说罢,面摊老板便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墨尘见状,只是轻声叹息。
“喜便是喜,悲便是悲,有什么不该说呢,我们生了面孔,便是用来做这种用处的。”
面摊老板放下酒碗,伸手擦去嘴边的酒水,笑着回道。
“道长,话不是这么说的,悲喜这件事从来不由人,可我们不必让他人也跟着我们一起不开心啊。
再说,我今日真的很开心,大仇得报,又何必去想那些伤感的事呢,你说是吧。”
闻言,墨尘无奈一笑,站起身来,一手端起酒碗,面向众人高声说道:
“来,喝酒。”
说罢,墨尘伸手打掉小狐狸扒拉酒碗的小手。
“你不许喝!”
闻言,小狐狸把嘴巴一撅,伸出小脚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墨尘了一下,然后赌气的跳下凳子坐到了柳半仙旁边。
见状,柳半仙和萧衍相视一笑,随即也端着酒碗站起身来。
几人拿着酒碗互相一碰,刚要喝下时,柳半仙却是眉头一皱,轻声说道:
“诶,就这么喝吗?不说句吉祥话吗?”
闻言,萧衍眉头一挑,随口说道:
“那就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吧。”
“真俗气。”柳半仙一脸鄙夷的说道。
面摊老板想了想,看着萧衍二人,轻声说道:
“那......祝二位早生贵子?”
闻言,柳半仙与萧衍同时竖眉,一脸嫌弃的看向对方。
“啊呸。”
墨尘哭笑不得看着那两人,细想了一下,便端着酒碗说道:
“愿......我不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