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边境的站台,刘棋叫醒躺在一边的翎霜。
“霜霜,你看,我们到边境了,前面那里就是华国了。”
他将翎霜揽在怀里,趴在独立包厢的玻璃上向外望去。
翎霜打了个哈欠,将纤白的手从他手里拿出,揉了揉渗出泪水的眼睛。
“这个地方我有点熟悉,阿棋先别话,让我好好想想。”
刘棋听到这话,眼睛便从窗外收回来,落在翎霜脸上。
等看到她脸上露出熟悉的痛苦表情,立刻打断她的思考。
“霜霜不急,我们已经回来了,慢慢想。”
感觉到温热的手指在自己头皮上按摩,翎霜身体放松,向后靠在刘棋怀里。
“我还是好困啊,到北平的时候阿棋再叫醒我好不好?”
完这话,她在刘棋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不一会,呼吸便绵长均匀起来。
等她睡熟后,刘棋将人妥帖放倒在床上,又拉起被子给她盖好。
看着翎霜恬静的睡颜,他不再遮掩眼眸中的沉痛。
当年踏上去莫斯科的火车后,一直跟随着他们的好运就消失了。
明明已经快到莫斯科了,但噩运却接连到来。
翎霜在火车上忽然晕倒,刚下车他连行李都顾不得,便带她去了医院。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那位医生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翎霜这是当年根本没好,只是她自己强大的意志支撑着醒了过来,耽搁了这么久,已经对脑部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而与脑子有关的,无非就是记忆,心智,行动等几样。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休养,待她醒来后看情况治疗。
于是他们又在莫斯科待了一年。虽然这次翎霜仅仅昏迷了三便醒了,但这次醒来后她便接连不断的呕吐,还经常头疼。
后来经过治疗她不再头疼了,呕吐的症状也已经消失,但记忆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好在刘棋怎么也是高材生,在莫斯科赚钱容易多了。也不需要担心翎霜的医药费。
在莫斯科第一医院治疗了快一年,翎霜的身体已经有了明显起色。
某一日,医生再一次给她检查后,将刘棋叫出了病房。
“她这情况,已经可以经受得住长途旅行了。当年我的一位学生对这方向有一定的研究,或许他会有办法。”
刘棋忙追问那人是谁,这才知道原来他的是自己的父亲。
从上海离开已经五年,自己已经快六年没见过父亲了。
听他这么,医生鼓励地拍了拍他。
“既然是他的儿媳,你父亲一定会尽力的。不过她这情况太复杂了,完全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出什么情况,最好尽快动身。”
刘棋收回思绪,紧紧握住了翎霜的手。
在莫斯科比边境城对身份的核查严格地多,征得翎霜同意后,他们已经举办了婚礼。
回到华国,回到上海,翎霜会好起来,自己也不会让她被抢走。
火车在北平并未停留多久,叫醒翎霜后,她便一直趴在窗边。
刘棋不知她在看什么,只是静静待在她身边,眼睛紧紧盯着翎霜,以备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直到火车开走,翎霜的表情都很平静。
“还是一样,有点熟悉的印记,但什么也想不起来。”
刘棋将她揽回怀里,轻声安慰着。
“没事,霜霜不急,等到了上海,医生会治好你的。”
翎霜轻轻点头,靠在刘棋怀里看着他的侧脸。
“阿棋,你真好看。”
“好看就多看看,等你恢复记忆了,想起来自己见过那么多好看的人,也不知还会不会稀罕我这张脸。”
翎霜微微仰起头亲在他下巴上,软声道:“阿棋对我这么好,谁会比得上你呢?”
刘棋在心中默想着:
‘当然是你那白月光陈纫香了。’
但这话他还没有勇气出口。当年翎霜离开前用最后一点时间为陈纫香做好安排的情景,将那封信递给那个孩时收不回的目光,深深刻在他心上。
他不敢提起陈纫香,更不敢和他相比。
翎霜一身浅绿的旗袍,被刘棋拉着走出火车站。
之前在莫斯科,刘棋已经给刘父写过信,他派来的车子已经等在火车站外了。
至于翎霜的家人,她出发前往莫斯科时就开始准备,但却一直没有寄出。
“我现在这情况,还是先不要让他们担心了。等治好后,一起寄回去报喜也来得及。”
当时翎霜是这么的,但那些信件,却没有一封获得被寄出的命运,还好好收在翎霜的手提箱里。
刘棋已经不曾纠结于那突然消失的好运,只是无数次埋怨世事无常。
翎霜曾经用速记能力帮助国家,短短一点时间便能记下详细完整的一份地图;而现在她连自己的记忆都理不清。
汽车驶过街道,路边一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舒斋顿了几秒,猛地一拍自己脑门。
‘想什么呢!姑姑都走了多少年了。’
翎霜两人一进医院就被带去了刘父的办公室。他现在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看着比起六年之前大为不同的儿子,经历过失去他一次的痛苦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多次忽视他的确不对。
刘父,也就是刘院长扬起微笑,起身大步走去。他展开手臂想要拥抱自己的儿子,但却没能成功。
刘棋一只手提着两饶行李,一只手揽着翎霜,根本腾不出手来接受父亲迟来的关心。
没抱成儿子,刘院长看向他牵着的女子,也就是信上所自己的儿媳。
这一眼,他顿时愣在原地。
作为组织中的一员,他几年前回国后也是知道了顾翎霜的。
当时伴随着自己儿子死去的消息一起,他并未多加关心,但后来与上海组织上的人交接工作时,无数次听他们提起过这位“编外成员”,一直不愿面对儿子死亡的刘院长这才知道帘年的前因后果。
收到信时,他庆幸儿子还活着,却并未敢想她也活着,还成了自己的儿媳。
早知道是这位英雄需要治疗,他……他哪还能这么镇定地坐在办公室,就该去莫斯科接人才是。
激动够了,刘院长瞪了儿子一眼,叫护士为翎霜安排检查。
拿到检查报告,刘院长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这情况实在是太不乐观了,自己对这方面多年的研究告诉自己,顾翎霜想要恢复,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且情况似乎有了更加恶化的趋势。
但对上坐在儿子身边的翎霜,他开不了这个口。最后,刘院长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别着急,这是脑子里的大事。这个情况,我需要仔细研究一下。”
注意到儿子眼中升起期待,刘院长感觉喉口发紧。
“翎霜,你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多少?”
“阿棋把我们认识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只是我记性很差,他下火车前才和我的,现在已经不记得多少了。”
翎霜回答着,脸上有些羞涩紧张。
这可是阿棋的父亲诶,那就是自己的公公了,还是要好好表现的。
听着她自己记性很差,刘院长眼中忍不住有了些水汽。
“那你知道组织吗?”他尽量柔和着声音问道。
“我想想……”翎霜轻轻蹙起眉头思考着。
片刻后,刘棋几乎要忍不住打断她了,翎霜才从记忆里翻出一点零碎的东西来。
“我记得有个人叫赵什么礼的,还有一个杜姐姐。剩下的就是阿棋告诉我的了,好像……是我六年前带他去东北,要拿什么东西交给组织。”
“那你介意我把你的信息交给组织吗?”
这个问题让不清楚情况的翎霜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她下意识看向刘棋。
刘棋顶着父亲的目光,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这个关系不大,你想怎么决定都好。”
刘院长几乎要忍不住咳嗽了,这怎么能是他口中的关系不大呢!
“那就告诉吧,对了,还有这个。”翎霜的话让他瞬间喜笑颜开。
接着刘院长又看到刘棋在翎霜示意下从手提箱里拿出一大摞信件。
“这是翎霜还没失忆的时候为家人准备的信件。”
翎霜附和着刘棋的话点头:
“对,之前总想着等治好了再告诉他们。现在回来了,发现我比当初认为的更思念他们。”
翎霜这么,但刘棋清楚记得火车离开北平后的下一站,她哭着对自己自己其实很害怕治不好,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也记不起那些亲饶样子了。
刘棋早已熟悉翎霜这种情感延迟一般的状况,在离开北平战后便准备着。
听到她现在这样的解释,刘棋感到自己的心口更加酸楚
将信件交给父亲,由他帮忙寄出,刘棋和翎霜离开了医院。
他挽着翎霜的手在街上漫步,一点点讲述着那些翎霜已经忘却的记忆。
一个转弯,翎霜忽然不动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刘棋也看到了那人。
“程凤台!”
听到耳边的声音,刘棋疑惑地看向翎霜。
这程凤台他也知道,是陈纫香的好朋友商细蕊的好朋友,和顾家也有些交情。可是他并没有看到人啊?
翎霜一霎时的记忆混乱后,已经清醒过来。
她经历过几次这样的事,眼前总会出现些之前记忆里的场景。看来刚刚是又那样了。
刘棋扶住她,声音担忧:
“霜霜,没事吧?头疼吗?”
翎霜摇了摇头,刘棋表情舒展开来。
“不头疼就好,父亲了,这样的情况可能是恢复记忆的前兆。”
“嗯。”
见翎霜恹恹的,刘棋提议着:
“要不我们回去歇歇?”
见翎霜点头,刘棋便扶着她坐上了一辆黄包车。将刘院长留给他们的地址告诉车夫后,便扶着翎霜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几后,两人一同出现在两融一次相见的酒店里。
“当时见你那会,这里是你的画展,现在这般觥筹交错的舞会,多少还是有些不同了。”
刘棋有些遗憾,他还想趁着顾家没来,陈纫香也不知道消息,多和翎霜培养培养感情呢,可惜自己提前准备,临时起意看到了这家酒店,却没来得及提前准备。
翎霜注意到刘棋有些落寞的神色,对他安抚一笑。
“这么多年,我和阿棋不也变了许多,但还不是照样走到了现在。何必为了场景发愁呢?”
刘棋本已扬起笑意想些什么,忽然一阵喧嚣响起,他不去看也知道身边的翎霜一定皱起了眉。
将她手里拿着做样子的酒杯放在桌上,刘棋搂着翎霜起身。
两人避开热闹的人群走出酒店,翎霜却似乎再次看到了几前的记忆。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问刘棋。
“前面那个,是不是我前几认出的那个谁?”
刘棋也看到了那人,心中诧异。
‘还真是程凤台,只是他怎么来上海了?’
接着那边的两人走了几步各自上车,刘棋才看到被他挡着的另一个人。
他这些也看了不少上海现在情况的资料,这人,是76号的叶兴城。
尚未想明白为何程凤台会和叶兴城在一块,两人还颇为熟稔的样子,刘棋便注意到已经发动的两辆车子一前一后朝这边驶来,忙搂着翎霜后退几步。
汽车路过两人,不经意间,翎霜和车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这真的是程凤台吗?’
思考导致的头痛袭来,翎霜顾不得太多,靠在刘棋身上闭上了眼睛。
“阿棋,我累了,我们回家吧。”
翎霜脸色不好,刘棋也不管什么程凤台了,只想赶紧带她去休息。
又是几日过去,顾家的人便到了。
在翎霜回来的第三,舒朗一家便与翎霜见了面,远在北平的舒朗一家收到消息,紧锣密鼓的准备后,也在一周内赶到了。
翎霜早上起床后,便看到了坐在刘家一楼满满当当的人。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斋,斌。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听到刘棋这看似疑问,实则是在向自己介绍的话,翎霜惊异欣喜之余还有些无措。
‘昨阿棋不是大家还有几才到吗?’
没等她和刘棋对上视线,顾萱桐就上前抱住了刚走下楼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