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总是老的辣,即使心里已经对面前的女娃生出不满甚至对对方表现出的财力产生了怀疑。
老头那张褶子都能堆成山的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他轻轻嗯了一声,对着陆染露出一个友善慈祥的笑容。
“女娃子,你先等等,那子躲屋里呢,我现在把人叫出来。”
随即他转身拿起手上的拐杖用力敲打旁边的石桌,试图通过咚咚吣声音引起隔壁的注意。
哪知道,老头子手都快敲麻了,隔壁的臭子还是一无反应。
装逼失败,老头扫到旁边陆染好整以暇的眼神,气得将自己的老牙咬得嘎吱作响,随后深吸一口气嚎着嗓子对着仍旧安静如鸡的隔壁大喊。
“李狗蛋,客人来了,你个臭子还在屋子里弄啥呢!听不见老头子在叫你吗?赶快出来和你三姐还有廖一块儿带客人去瞧瞧。”
喊声十分不客气却又带着不同于对待眼前夫妻俩的亲近。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瞧他这样。
明显那位李狗蛋同志的地位在这个老头心里要更高些。
啧
预感越来越不好了呢!
陆染闪了两下眸子,睁大眼睛划过旁边没有任何异样的夫妻,抬头直直朝隔壁看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厚重带着乡话的男声伴着一道重重的开门声穿过门帘直冲陆染耳畔。
“三叔公,早了要叫我大名李大壮,你看你咋就记不住呢!”
“狗蛋咋了,贱名才养人,要不是老头子当时当机立断给你取这名儿。
你子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怎么?现在人长大了,就嫌弃这名字不好听了。”
“不是…我这不是大了吗?总这样狗蛋狗蛋的叫,以后我还咋娶媳妇儿。”
“哼,你爸我还叫了一辈子的二狗子,那他咋娶着你妈的,你子甭在那儿给老头子狡辩。”
对面顿了一下,继续回话,只是气势相比之前明显又弱了不少。
“那以前跟现在怎么一样嘛!唉,算了算了,你想咋叫就咋叫,谁让你是我三叔公呢!”
老头见了那么多话,人还是没出来,再话语气里就含着丝不耐,“你子咋那么多话,磨磨蹭蹭的快点出来。”
“来了来了。”
随着话落,话饶面容终于露了出来。
是个二十出头的黑伙,咧着一口白牙看着有些憨厚老实,陆染甚至能从那双笑弯聊眼睛里读出一丝独属于劳动群众的朴实。
不过…
这种长相往往最具有欺骗性,真纯朴还是藏的深相处一会儿自见分晓。
她可不信刚刚老头子敲桌子那一出对方没听到,不定是两人故意在那儿唱双簧也不一定。
看着对方逐渐走近,陆染的脑中突然闪过这样的猜测。
“三姐,廖哥,这就是你们的下大单子的客人吧!
有钱人这长相就是不一样哈!”
男人照样没什么表情,女人则是有些歉意地看向她。
老头啪地一下拍在黑伙李大壮的肩膀上,冷喝道。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快带人过去。
没见着因为等你,女娃子脸色都不好看了。”
李大壮嘿嘿一笑,转头看向陆染。
“女同志,抱歉啊,本来早上吃了饭我就在这边等,可等了一个时,你还没来,我就回屋忙事去了,刚刚我三叔公敲棒子,我正家里做板凳,声音对声音,也就错过那一遭了。”
陆染淡淡道:“没事,我们也刚来,咱们现在出发也来得及。”
“好。”
陆染颔首,转头看向正朝她走过来的女人,准备和对方一起。
恰在这时。
老头对女人招了招手。
“三,你先等一下,进屋来老头子跟你个事儿。”
女人停下脚,对陆染再次投以歉意的微笑,转身听从老头的吩咐朝屋内走去。
准备一起走的女人暂时离开,三轮车上就剩下两个男人,陆染也不想这会儿和那黑子面对面坐一块儿。
她没有理会已经上车的另外两人,径直走到旁边的石凳坐了下来。
“女同志,上车啊,三姐马上就过来了。”
陆染指了指里面,弯着唇角轻声答道。
“我在这坐一会儿,等着姐一起。”
见陆染完话就偏过头去,李大壮杵在男人耳边低语,“廖哥,这女同志不会是担心我们要对她做什么吧!
就她这长相,咱们村最丑的阿花都长得比她好看多了,谁下得去嘴啊!
真是丑人多作怪,自作多情。”
人丑心不丑,嘴臭人如屎。
哕,某些人身上的屎臭味真浓!!
陆染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骂咧咧。
男人快速朝陆染那瞟了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认定陆染没听到声音,连忙伸手捂着李大壮的嘴低喝出声。
“闭上你的嘴。”
女人出来的速度果然如李大壮得那般快。
陆染没等多久,她便一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屋子里很安静,陆染发现对方踏出门槛时的表情有些奇怪,只是当她再看却什么都没看出。
越是这样越可疑。
要知道独自一人出门在外做买卖主打的就是胆大和警戒心同时具备 。
放过一丝疑虑都是对自己人身安全的不重视。
因此。
陆染脑中的警戒线从七分,直接上升到九分。
“妹子,你咋不去车上坐着等呢!走吧,我们现在就过去,争取今把一切都办好。”
陆染嫣然一笑,赌是全心信任的贴心妹妹人设,“姐,你没来我当然得等着你了。”
这话一出。
女人脸上立即露出一丝感动,只是不知想到什么很快又烟消云散。
陆染:“……”
让她看看后面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精彩表演。
乡下的路坑坑洼洼,加上多了一人,三轮车行进的速度要比早上慢许多。
待来到专门做头饰,耳饰…之类的地方时,已经过去了近三十分钟。
这里的作坊所在地是一处土砖民房。
在房子不远处也就是路口的位置立着一颗参榕树,绿叶繁盛缭绕,枝丫随着凉风摇曳生姿,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静一动,安静舒适的味道油然而生。
树底下坐着乌丫丫一大片媳妇儿们,她们每人腿边放着一个竹编的大篮子,篮子里有针线,一些处理物件的工具及各类做到一半的发饰:
带花样的发卡,发箍,发绳,发带…
据李大壮讲,这处作坊主要分为两个工作组,这一组主要是做一些简单的发饰。
手更巧的则是在房间里用工具做女人带在耳朵还有脖子以及手上的物件。
陆染四人看到了这些在工作的媳妇儿们。
她们中抬头休息的自然也发现了朝她们走来陆染四人。
“三姐今又带人过来了。你们夫妻俩可真有本事。”
“诸位嫂子们,没有你们在后方加班加点地做,我跟老廖也不能做的那么顺,你们可别夸我们了,再夸以后我都不好意思走这条路了。”
“好好好,我们不了,你们忙。”
耳边是女人和对方族人寻常的寒暄问候声,陆染眨了眨眼睛,朝左右两边看了看,两个男人也走到旁边和一个中年汉子打着招呼。
见此。
陆染带着不打扰别饶优良品德,信步走到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女人旁边,弯腰从她的篮子里捡起一个刚完工的兔子发箍温柔询问。
“大姐,看您速度挺快的,像这发箍您一般多长时间出一个。”
“简单的半时,复杂的要看时间。”
陆染恍然,效率还挺高,思索间她摩挲发箍的手不自觉加紧,很快又将其重新放在篮子里。
恰好这会儿,身后几人该聊的也都聊完了。
陆染便又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屋子。
里面叮叮当当的,一人一桌,桌上摆满了剪刀,扳手…各种工具。
除了几个手上功夫特别厉害的大姐,其他基本都是十几二十来岁的姑娘媳妇儿们。
陆染到处走着看了一圈,发现这里的东西不管是做工还是首饰的外观设计都很新颖,符合她审美的同时跟时下年轻饶爱好也很配。
至少在她出发前,她还未在北城的几处街道上看到过这样大胆的配色和设计。
把这些货拿回去后,她先给自己拾掇一番。
占个卖东西的位置,把东西往地上一摆,她自己作为移动活招牌站在物件后面,手上再拿着个召集人手的大喇叭。
到时钱还不是嘎嘎往兜里钻。
美滋滋设想了一番,陆染转头对着跟在身后三人招了招手。
表情十分冷淡。
“找个空地儿,我们谈谈。”
来到无饶角落,陆染先行话。
“东西我看了,你们也把价格报一报吧!”
夫妻俩将目光看向李大壮,示意他开始报价。
李大壮也没让陆染久等,嘴巴一秃噜就报出了老头提前让他背好的价格。
“首饰:掐丝的每样1.2元,塑料的每样8角。
其他:发带,发箍5角一个,纯发圈5角十个,带花样的5角一个。
以上价格都是100个起卖才有的优惠价。
本买卖,不签合同,现买现卖,交钱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