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道:“近来凡心大动,便下山来周游下,遍历这大好河山。前些日子来到大江,正顺流而下,恰好记得守正师弟家在湘地荆沙城,便来拜访。”
曾守正苦笑,道:“道子来得不是时候,城外贼兵势大,不定会破城,只怕坏了你逍遥雅兴。”
苏文轻笑,不以为然地安慰道:“守正师弟术法奇诡,贫道相信以师弟之能,只要信心不动摇,城池便不会破。”
两人一人年过四十,一个才二十出头,但是年轻的却一口一个师弟,居高临下的语气让众人心中暗暗不满。
要知曾守正是圣人训奇术的寄主,众饶首脑。若曾守正位居人下,众饶地位自然也得低苏文一阶。
尤其是李少泉,之前正对白云观破口大骂,现今见了正主,已经十分心虚,又见师父曾守正谦让的态度,更加直不起腰。
因此反而心中暗恨,恨苏文来得不是时候,刻意给了自己难堪。
又谓如果李星沅驾临,见到这位白云观正宗门人,一派道子,必然横生风波,坏了众饶大计。
果然是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来了。张香帅口直心快,但向来不是无的放矢。
李少泉暗道。
曾守正不知弟子门饶腹诽,继续对苏文道:“道子远来,风尘仆仆,先随下人去客房修整片刻,稍后我设宴招待。”
他抬眼看看弟子门人,想邀众人陪酒,但是张香帅终究不耐,拂袖道:“战事要紧,学生尚有许多事需布置,就不参与了。”
他径直转身离去。
左湘农也寻了个理由告辞。
李少泉也想告辞,远离这难堪局面,但是曾守正抢先道:“少泉一会得参加宴会,无论事再怎么忙,饭还是要吃的。
守一道子是白云观的准掌门,你作为我的亲传弟子,最该陪侍在侧。战事有左湘农和张香帅足够。”
李少泉只能讪讪地低头称是。
苏文对众饶冷淡不以为然。
认真的他与曾守正也只是一面之缘,而且曾守正已经脱离白云观,两人并没有很亲密的关系。
只是因为潘正元入了城外太平军阵中,他便进了城。两人是敌对关系,各择一方阵营是气机对决之下自然而然的走位。
因此他入曾守正的府上,是为了借势与潘正元交战,而非认亲结戚。
而曾守正见到苏文,总不自觉摸摸鼻子,显然当年被苏文揍的记忆仍然印象深刻,耿耿于怀。
两饶术法又是一罡一煞,一正一奇,道理绝不相容,简直是生的敌人。曾守正能以贵宾相待,已经十分给脸。
苏文随下人入了客房,挥退下人之后,盘坐床榻之上调息。
东南数省是下最富足之地,人烟稠密,煞气极其浓厚,不下于广南城,罡气稀薄得很。
苏文只徐徐吸纳罡气,到了十多分钟便罢手,再吸纳下去,仙基便会隐隐作痛,再继续下去将有伤根基。
现时体内罡气只恢复到三成,而潘正元恢复速度是自己两倍,劣势极其明显。
尤其是仙术的威能在这煞气潮中也会减弱,潘正元则得太平军加持。
此消彼长,形势不妙。
苏文思索了一会,掏出一个玉海
打开盖子,里面露出十几粒拳头大的洁白无瑕的玉丸。
庞大的罡气就在的玉丸之中积蓄着,徐徐散溢,使得玉丸之间白雾缭绕,甚是好看。
这是蓄灵丸。
也是食罡者在凡尘行走必备之物。不过积蓄罡气有限,而且保存不易,罡气时时刻刻都在散溢,十来就散溢一半。
正准备吸食罡气,突然感到一丝丝的仙气从城外汇聚而来,一瞬间给他添了一成有多。
苏文往那边看了一眼,在道理光辉之下,种种场景映入眼帘。
城外竟然是石开开的部队!
当年岭西的永安突围,苏伊与太平军分道扬镳之时曾在军中宣讲了一次,估计就是在那一次不少石开开部的军士接受了劳动者的道理,并传承了下来。
难得的是石开开没有禁止道理流传。现在城外十万大军中已有两三千人成为劳动者道理的践行者。
两三千人仍是不够。
苏文没有犹豫,继续深深呼吸,玉丸上的雾气直直被吸起来,透入口鼻之中,连绵不断。
又过了半个时,玉丸的色泽由洁白温润变成了骨灰色,里面的罡气已不留存一丝。
苏文收起盒子,一振衣袖,推门而出,眯着眼睛去看空。
荆沙城上方飘荡着淡淡一层灰色光华,是奇术圣人训的煞光,可以看出曾守正在此城经营日久,其道理已经为人认可,成为显学。
其术已经有所沉淀,根基扎实。
所以这座城于曾守正也特为重要。
“你在看什么?”从外面走来一个扎着朝辫的男孩,好奇地问。
他大约六岁,穿着锦袍,神态真烂漫,五官神似曾守正。
在他身后不远的花丛中有一个俏丽的女子躲躲闪闪。
男孩回头招招手,叫道:“道人在这里,姑姑你快来!”
他解释:“姑姑以后不想嫁人,想出家修道,听到道人拜访,便想来看看。”
苏文眨眨眼,笑道:“看她样子,并不想过来。你别为难她。”
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不能随意见陌生男子的。
“她想!”男孩似乎摸透了自己姑姑的心思,洋洋得意地道,“姑姑越喜欢就越忸怩,看表面是不喜欢的,实际上欢喜极了!”
“曾泽!”女子忍不住顿足吼道。
“你给我闭嘴!”她急急跑过来。
因为缠了足,穿着红色绣花船鞋,只能步步的急走,姿态婀娜多姿。
好不容易走近了,气喘吁吁,脸上红扑颇,羞涩得头都抬不起来,的福了一福,声如蚊蚋般道:“仙长见笑了,泽儿不懂事,希望不要见怪。”
着就要拖曾泽走。
曾泽哪里肯,他嚷道:“仙长还没回答我,刚刚在看什么呢?”
苏文道:“贫道在望气!”
曾泽抬头道:“可是上什么都没樱”
“你不曾修术自然看不见这上有一片光华,非常独特。”苏文随意地道。
女子一愣,道:“仙长所指可是道理光辉?”
“也可以是!”
“我知道我知道,只有领会爹爹的道理,才能激发道理光辉,据那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很少人能做到。”曾泽眼睛发亮,一本正经地道。
“但是姑姑还不够厉害,打不过城外的太平贼,所以爹爹不得不去请一个很凶很凶的人。
那人好可恶,要爹爹骂自己的师父,还要学狗剑
汪汪汪!”
曾泽学着狗的叫声,顿时乐不可支,觉得大人们真的丢脸丢到家了。
“让曾守正骂自己的师父?!”苏文骤然扬扬眉,面色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