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不想接，不知道是谁把我们手机号泄露出去的，前些日子那些人疯狂给我和我母亲打电话，以至于…”
赵宇哲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就能理解了。
那些受害者们疯狂起来连公检法的工作人员都敢威胁，由此也能想象得到他们会对王淑芬、贾月月母女说什么话。如果是这样，王淑芬、贾月月不接国内的电话，某些程度上倒是说得通。
起码赵宇哲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如果贾月月直言，就是不想和你们公家打交道，不会退赃，那才是真的让人头大。
“我明白了月月姐，说实话这些日子我也非常头疼。”
“前几天他们还在我们单位门口闹了一场，属实让我为难。”
电话另一端的贾月月不吭声儿，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他们也是可怜人，是我爸对不起他们。”
赵宇哲心中一动，看贾月月这个态度，似乎有戏啊！
“你说的没错，这些人倾其所有想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搏一个机会，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赵宇哲也跟着叹了口气，顺着贾月月的话继续说道：“可能你不清楚，这些人有的是把房子卖了，有的是和亲戚家东拼西凑借来的，就想着等孩子出息了赚到钱再还。”
“更有的人是借了高利贷，现在利滚利下来都快家破人亡了。虽然他们的行为过激了很多，但确实也都有各自的难处，我希望你可以体谅一下他们，起码不去和他们一般计较。”
“赵法官，我明白你的意思。”电话另一端的贾月月仍然十分平静，“我想我应该已经猜到了你的来意了，你是想劝我说服母亲回国退赃吧？”
赵宇哲竖起大拇指，好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儿，自己还没开口，人家就已经猜透了自己的想法。
当然了，毕竟是墨尔本大学的高才生，和自己还算半个同行。
自己已经说了这么多，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猜，也能知道自己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月月姐，没错，我是想让您帮我对阿姨做做工作。”
赵宇哲深吸口气，来到了最重要的环节了。如果这一环不成功的话，那接下来的话根本就没办法谈。
果然，贾月月也没有让赵宇哲失望。
“我理解你的来意，也明白你的难处，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也劝过我母亲，但是她很坚持。”
电话另一端的贾月月说道：“让她出国的是我爸，为了那些钱我爸已经做好了在监狱里待一辈子的准备。”
“换个角度去想，如果我母亲这个时候回去，就算全部退赃，我爸的刑期几乎也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
赵宇哲满脸苦涩，自己千算万算算错了一步。
没错，贾月月是法学高才生，更通情达理，很多事情不用讲得太明白人家就能领会。
但是同样的，自己也没办法忽悠人家啊！
就是因为贾月月懂法，很清楚哪怕母亲尽最大的努力退赃，对于刑期的改变也是微乎其微的。
三千万，起步都是无期徒刑了。
哪怕有退赃表现，又能减到哪儿去，除非全退了运气好的话可能会落个顶格的有期徒刑。
但是贾洪斌都多大了，无期徒刑和二十年有啥区别？
反正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退不退的意义又在哪。
所以从贾洪斌让妻子出国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所以即使王淑芬现在以泪洗面，也从未动过退赃的念头。
不是太看重那些钱，对于一个妇道人家要那么多钱也没用。
重要的是现在认错已经晚了，不是把钱退了就不用蹲大牢的！
“赵法官，你刚刚说了我们是同龄人，也都接受过高等教育，所以我能理解你的难处，也确实很想帮到你。”
电话另一端的贾月月有些苦涩，“说实话我也很恨我爸，本来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光荣的女检察官，可因为他的行为彻底断送了我回国考公的路。”
“但是转念再想，如果不是他用这种方式，怕是也支撑不起我出国留学的费用。”
“他想着用自己的犯罪，来实现我的阶级跃层。”
“可他从未想过因此我也戴上了诈骗犯女儿的帽子，这一辈子都摘不掉，甚至连我未来的子女都无法幸免…”
赵宇哲感觉胸口堵得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每个人都想实现阶级跃层，都想着能成为人上人，都想着掌握财富、名利，脱离被收割的韭菜阶级。
想法固然是好的，但是如果用犯罪的行为来实现，结果恰恰适得其反！
贾洪斌的案子就是铁一般的事实，什么是人间正道是沧桑，走捷径看似轻松，可代价一定是巨大的。
“月月姐，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我知道你和我算半个同行，所以关于量刑部分我就不做过多的评论了，结果你也猜得到。”
“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
赵宇哲深吸口气，“那就是一旦你们同意退赃，不管能退多少，只要是尽你们最大的努力，我这里一定会从轻判决。”
“这是其一，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难道你和阿姨就不想回国么，真的就打算一辈子都漂流在异国他乡吗？”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哪怕困难再大我们也应该鼓起勇气，昂首挺胸去面对！”
“就像您刚刚说的那般，戴一辈子诈骗犯女儿的帽子是可怕，但是更可怕的是被万人唾弃！”
“只有在阳光下走过的人，才知道阴暗面是多么寒冷。”
“月月姐，回来吧。”赵宇哲轻声说道：“只要态度端正，尽力而为就好，别的事情都交给我。”
“也请你相信我，相信我们华夏大地的法律，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判决。”
“更请你们可以为贾洪斌想想，不要最后孤独终老，重病缠身之下，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电话另一端的贾月月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