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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子靖的目光凝在了竺云萝身上,垂着的手成了拳。

    竺云萝轻笑:“那他膝下有子吗?”

    “没有,要他有孩子,我还不提前和你说清楚了呀?”

    “挺好的。”竺云萝点头:“那就麻烦您替我约他见……”

    “好什么?”盛子靖站起了身:“竺云萝,你疯了?!”

    媒婆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一个小跳,捂着心口:“公、公子,你这是做什么?竺姑娘她托我寻亲,您是嫌这户条件不好,还是……”

    竺云萝也未曾想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就因为赵为弃了你,你就不挑不拣的急着把自己给别人了?”他咬牙问。

    媒婆见势不对,偷偷要走,竺云萝向她示意,请她离身,待屋中只有他们二人了,她皱眉问:“大族公子的礼节,就是如此?”

    “我在问你话。”

    竺云萝心底发凉,呵地苦笑:“二公子,我虚岁二十五了,普通凡民人世不过六七十载,我已经过了三四成了,为自己后半生谋一个人,与你有什么干系呢?”

    “赵为情非得已弃了我,我就要为他守一辈子的节吗?我不能物色一个男子,与他生子相守,共度一生?”

    盛子靖脸色铁青,斥道:“你、你眼瞎么……”

    心中狂潮翻涌:她为何觉得一个丧妻养牛的鳏夫很好,偏偏看不见站在眼前的我?

    我难不成比不过一个鳏夫吗?

    竺云萝移开了目光,“我不瞎,我会寻一个好男人成家的,请二公子不要操心我的私事了。”

    他上前扯了她一把,怒道:“我不许。”

    “你不许关我什么事?”

    “竺云萝!”盛子靖抓着她的肩膀:“你看着我!”

    竺云萝偏着头,哪怕他已经凑到自己跟前了,仍不与他对视:“我不看!”

    “你不是心悦我吗?”盛子靖钳着她的脸,生硬地掰了过来:“为什么要去找别人?”

    竺云萝对上了那双如深泉般的眼眸,眼睫低垂,眸光深沉,她颤颤道:“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不是么?”他盯着她浅茶色的瞳仁,“你为了得我心意,去学医治我耳疾,为了能让我注意到你,将世间奇珍芠珠果全数赠我时近一年,留我在你家吃饭,处处留心打听我的消息,现在你装作不懂问我什么?你在骗谁啊?!”

    竺云萝被他逼问,眼底越来越红,推打他:“盛子靖,放手!”

    盛子靖怒从心生,搂在她脑后贴近压吻,呼吸交错,竺云萝脑中一片空白,推在他胸前的手顿住,颤抖着垂了下来,明明他说出的话那么难听生硬,唇面却冰冷又柔软,和赵为滚烫的唇瓣完全不同。他的唇很薄,只是吻近就已经触入了齿舌,撬开她的牙关挤了进来,蛮横无礼,胡作非为。

    竺云萝挣扎着,他换息之后又继续深入,直到她完全瘫软在怀里,才松手扶她:“如此,不行么?”

    竺云萝耳鬓赤红,气息也不稳,她摇头:“不,你走……”

    “我不懂,我一点也不懂你……”她垂着头:“你现在回头找我算什么,我承认曾经对你有情又算得了什么,你这样除了让我难过,没有任何作用……”

    “我学医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当初送药全是我一厢情愿的报恩,恩情两清之后对我而言你就已经结束了,盛子靖,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再在我家里待着了。”

    盛子靖呼吸粗重,不可置信地叱道:“你……当真愿意嫁给乡野村夫,也不愿看我?”

    竺云萝擦了擦眼角,没有回话。

    “好。”他呵笑道:“好,好!我走!”

    说罢,快步走出屋门,“哐当”一下甩手关上,震得墙面“沙沙”响了两声,此后,再没有动静了。

    *

    盛子靖把木门摔坏了。

    夜里还掉下几片瓦,屋角空了一大片。

    竺云萝望着漏空的屋顶,心中有气,暗暗骂他。

    他凭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被他强吻,她还没发火呢。

    好在现今春时,气温适宜,也没有下雨,竺云萝花了一整日的功夫才修好了屋顶,换了新的木门。

    她想不懂盛子靖为何对自己生了情愫,明明与他相知甚少,话也没有说上几句,想了很久,她也没有想到答案。

    媒婆替她约了那位丧妻男人会面,此人模样平庸,话很少,并不是和盛子靖一样的不愿说话,而是木讷的不会话,说时磕磕绊绊,吞吞吐吐,他蹩脚地夸着竺云萝,说她是一看就能生个大胖小子的相,能顾家,竺云萝觉得遭了冒犯,准备随便说两句给他打发走,又想着万一他这是真心夸奖呢?他若踏实勤快,人呆就呆了些吧,她不在意的。

    却是在下一次见面,男人和竺云萝坦白说,自己在外养了个女人,若与她成亲,还希望将这女人一同娶进门,当作妾室养着,也可以一同伺候她。

    竺云萝当场黑了脸,甩手走人。

    媒婆见此事成不了,劝说她要求别那么高,能嫁出去就不错了。竺云萝婉言拒绝,对那鳏夫的求见也没再理会。

    至于药材,她还是每隔十日地往守台送,盛子靖还是在哪儿等着她,二人见面心照不宣,什么话也不说,她送她的,他接他的。

    只是,守台弟子给她付的药钱一日比一日高了。

    竺云萝想,盛子靖对她有意,简直像是不切实际的幻梦,她何德何能配得上。

    *

    这一日,有人在外叫她的名字,声音陌生,竺云萝出去后,才认出是宁雪带着她的两个侍女。

    她们想硬闯法阵不成,反而受了惊吓,见竺云萝出来后,侍女骂道:“终于知道来见我家小姐了?你这耳朵,倒是比那二公子还聋!”

    竺云萝本想喊“宁小姐”的,后想明自己早就不是府邸中的下人了,直接道:“宁姑娘,找我何事?”

    “呵呵。”宁雪冷笑:“你个医女倒是好大的手段,我原以为你不过是个送药的,竟也打着二公子的主意。他现在不愿见我,除了你送药的那日,其余时间都在仙山上。竺云萝,你在他耳旁吹了什么风啊?”

    “并没有,宁姑娘不要误会我了。”竺云萝没心思和人吵架:“请回吧。”

    “站住!”宁雪喝道:“我准你走了吗!”

    竺云萝哑然,回首看她:“有事说事。”

    “呵,区区贱民倒在本小姐面前摆起了架子?”宁雪双手环胸,“我调查过了,盛二公子每夜都来你屋中私会,你却说没有?除了你,近来他几乎没接触过别的女人。我知道,你不就是想抢他身侧的位置吗?欲擒故纵这招玩得挺好啊。”

    竺云萝一头雾水:“他与我私会?你莫空口污我清白。”

    宁雪见她要走,叫侍女上前拉住她,竺云萝被拧拽着双手,气道:“你们不要仗势欺人。”

    “那又如何!”两个侍女叽叽喳喳说着:“你最好别打我家小姐看中之物的主意!”

    竺云萝干惯了粗活累活,虽说斗不过盛子靖那种习武之人,可两个还没她高的小女使一推一个准,抽手将她们撂倒,宁雪见势不妙,上前帮忙,还没碰着竺云萝的衣袖,也被她一把推跌在地上。

    “宁姑娘是富家小姐,久居闺阁生得无聊,想去拨撩上古护族的少主就去,别把失败的原因归到别人头上。”她淡淡道:“不然,和街上的泼妇也不无区别。”

    “你!”宁雪气的脸都变了形状:“你!你……”

    竺云萝向院里行去。

    有什么东西从后方被泼了过来,竺云萝回身后,她们又朝她泼了满脸,她嗅到了一股墨臭味,一抹脸颊,手上满是浓稠的下等粗墨,只见两个女使嘻嘻笑着:“丑八怪!这墨水可是洗不掉的!臭死你!”

    似乎在很小的时候,银曳苑外那个姓韩的胖子,也喜欢拿冷水泼她,笑她。

    不过,她已经不是一个只会缩着哭泣的小孩子了。

    竺云萝一言不发,默默解下了自己的外衫,见宁雪她们还在那儿拍手笑着,快步走上去,用满是臭墨的手抓人,抹在她们的脸上、手上,宁雪哪想过她敢还击,尖叫着跑了起来,边跑边骂:“贱人!疯子!”

    竺云萝腿长手长,跑的比宁雪和两个丫头快很多,一双黑手抓住她们后,往她白净的脸上涂抹墨水,宁雪嗅到刺鼻的恶臭味,哭着厮打和尖叫着:“你个贱人!你竟然敢这样对我!”

    竺云萝把她按在地上,见她漆黑的一张脸,笑出了声:“用你对我的方式对你,你觉得过分?”

    “既然敢做,为什么怕报复?”

    侍女上来拽竺云萝,被她两个巴掌甩了下去,她拧着外衫上的墨水,一滴滴滴在宁雪的脸上,用力揉搓开,顺手抹黑她的脖子和手腕,然后起身道:“你可以回去了。”

    宁雪被侍女扶起来,指着她:“你…给我等着!……”

    “我会找人做了你!丢在街上让过路人都看见!……”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竺云萝抿唇,反威胁她:“你这是在劝我杀人灭口。”

    “挺热闹。”

    低沉的嗓音从空中而落,这声音竺云萝再熟悉不过了,遮住脸偏过了头。宁雪看见盛子靖御剑而来,娇哭道:“二公子!你看啊,你看我身上!都是她弄的!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盛子靖看了满脸漆黑的宁雪一眼,又见两个乌黑脸蛋的女使,冷笑出声:“挺能干的。”

    他问:“怎么弄的?”

    宁雪指着:“是她!”侍女见主子使了眼色,连忙附和:“就是她!她欺负我们家小姐,不仅推小姐崴了脚,还拿脏墨糊人!”

    竺云萝看了盛子靖一眼,什么也不辩解。

    “没脑子的,总当别人也蠢。”盛子靖望着手中的佩剑,手腕微转:“猪猡,其实都活不长。”

    这是起剑之姿。宁雪看不明白,竺云萝却见过多次,怕他杀人,连忙拉住了他:“盛子靖,我只是吓吓她们,她是宁家的独女,就算是你杀了她们,也不好给个交代。而且,护族不能滥杀凡民。”

    盛子靖心道:真是事多,护族的规矩谁教给她的?

    又看一眼自己沾了墨的衣角,啧了一声:“现在,自己回去洗。”

    竺云萝因为他无端被人欺辱,他还冷言冷语的,心中委屈,转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