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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琼亦答道:“因为我在村子里认识了一个男孩,他自小被人遗弃,想找自己的父母。”

    琼亦并没有撒谎,洼村里的小宇确实是个孤儿,被好心的王婆婆收养长大,小宇虽然告诉过她自己的身世,可从来没有说过想找父母这话。

    苏长铭没由头的笑了:“幼童被人遗弃,不就是没良心的父母生下来不想管了呗,像条野狗一样随手一扔,谁管他是死是活。”

    他又道:“你难道是想帮那小孩从户籍上找线索?他一小屁孩能给你什么好处?你犯不着费力去帮他。”

    这话像是毒刺一样扎在琼亦身上,将本来还有几分期许着能通过苏氏守台找到些线索的她,活生生地钉住了。

    她不由得去想,自己当初被爹娘抛弃,会不会是像他说的那样?

    琼亦好讨厌这个苏长铭。

    是从头至尾,发自内心的厌恶。

    她加快了脚步径直向前,将苏长铭远远地甩在了后边。不久后来到了卫父出事的那条街上,琼亦不理会身后三人,自顾自地开始向一旁的居民问话,路边停歇着一位精瘦的老头,正用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擦脸,他脚边的扁担里,装的是满满两篓子稻谷。

    “老人家,您可是住在这附近的?”琼亦向他问道:“您知不知道两个月前,这边街头有一桩撞害了人的事?”

    老头看一眼站在她身后的苏长铭,连连摇头说不知道,然后挑好担子,步履匆忙地走开了。

    琼亦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就算碰上生人问话不想回答,也不至于走这么急吧。

    她又问了街边的包子铺,卖包子的那人不回答她的话,反而说:“小丫头,你不买我这的包子,就别在我这堵着,万一想买包子的人,都给你堵走了!”他赶苍蝇似的向琼亦挥手:“走吧走吧,别问了。”

    琼亦不死心,又问了过路的行人,行人避之不及地绕道,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您大人有大量,别问我!”

    她问了挎着篮子买货的妇人,妇人见了他们低下头去,快步走远。就连路过他们身边的孩子,手中的拨浪鼓也不摇了,绕过他们不远后才“咚咚咚”地再玩起鼓来。

    琼亦不是傻子,她已经猜到是谁在堵这些人的嘴了。

    除了站在她后边的苏长铭,不会是别人。

    她暗道:苏长铭没看那张字据就罢了,为什么要装作一副查案的样子来这街上巡视?碰上我是无意,还是刻意为之?

    他让我亲自碰钉子,是想叫我知难而退吗?

    莫非……这件事和他有关系?

    苏长铭“啪——”的一声收起折扇,走到她身侧,脸上是无奈的笑容:“看来事情过去这么久,再打听些什么线索是很难了,这街上三天两头的,大大小小的事那么多,陆姑娘,让你同我们来一趟,受累了。”

    琼亦笑着答道:“不累。”停顿半息后,她接着道:“想来事发距今已经两月了,很多人不记得,挺正常。”

    “陆姑娘好心为卫家一事打抱不平,既然过了这么久还愿意帮忙调查,那定是希望能得到个结果的。”苏长铭碰上了琼亦的手,“这几日,我再派人多查多问,若有了消息,定会亲自来告诉你。”

    琼亦被他拉住手,一阵不适感涌上,可她强行忍住了,脸上的笑容愈发甜润:“好呀,苏公子知道我住在何处?”

    “不才冒昧打听过,姑娘你是受我族邀请来听学的弟子,学府那片本土宅子,我自然熟悉。”苏长铭将她的手越拉越紧了,抓得琼亦有些发疼,她勾着唇回应:“嗯,那我等公子的消息。”

    苏长铭眼底闪过一抹凛色:呵。演。你就继续演。

    望着琼亦告辞离去的身影,他冷笑一声,吩咐身旁随从道:“她可能猜到什么了,你这几日盯好她,别让她从这帮贱民嘴里问出些什么!”

    又向一侧的女侍道:“你继续在学府里盯梢报信,之前打听到的那些事,是时候散播出去了。”

    两名随从双双应声:“是。”

    琼亦没有往学府方向走,而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前行,心中揣测道:这么看来,卫家此事恐怕和苏长铭脱不了干系,他居然还暗自打听了我的事!现在他在暗处,我在明处,就算我偷偷溜回那条街,一个人再去问线索,恐怕也容易被他盯上,得到不一定是真的情报。既然如此,就不必去了。

    想不到原先希望依仗的苏氏守台,现在竟然成了大麻烦!

    琼亦咬着下唇,想:苏长铭说他得到消息后,亲自来找我,他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难不成卫父被撞死的事,是他害的,我将他本来瞒好的事重新挑起,他要杀我灭口?

    可是他一个大族公子,卫家索要的赔偿就算叫到天价,他也是给得起的,将我纠缠进去只会将这事越闹越大,对他而言没有好处。

    琼亦正想事想得出神,忽而留意到身后似乎有人一直跟着她,从她一路走来,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那一段距离,她精神十分敏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自己被盯梢了。

    她知道这是苏长铭派来的人,说不准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在街上问到实情。

    一般人在摸清对方的底细后,可能会继续演戏装傻子,按兵不动,以防打草惊蛇,可琼亦哪怕打草惊蛇,她巴不得把那蛇打死!

    她身形极快地拐进了一条巷子里,盯梢的随从见琼亦不见了,加快了步子跟上。琼亦靠在巷子里,听着这随从的脚步,轻蔑地摇了摇头:不过“开体”不久的小修士,气息浮躁,脚步杂乱,一点轻功底子都没有,这样的家伙是怎么敢来跟踪天天在栈道飞来飞去的我呀!

    随从警惕地跟进了巷子里,却发现这死胡同里一个人都没有,正在他惊讶困惑之时,琼亦从空中墙壁边缘踮脚,轻飘飘落地,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没有发出。

    随从大惊,可琼亦脸上的表情装得比他还要吃惊:“怎么是你呀!你不是…刚才苏公子身旁的那个小侍从吗!”

    见侍从一时语塞,琼亦又道:“你怎么跟着我?我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呢!”

    “我,我们公子担心,姑娘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让我在暗处陪着,这样他才……安心。”侍从磕绊回答。

    琼亦“哦——”了一声,指着他握紧短剑的手,满面无辜:“那你怎么带着剑冲来,还怪吓人的。”她话音故意往软了说,原本清灵的声线一时变得丝丝绵绵的,听得人心里不由得生出醉意,侍从脸上发红:“陆姑娘,你声音真甜……”

    他将短剑收好,双手张开示意道:“我,我是担心你有危险,才把剑拔出来的,现在收好了,你不用怕。”

    琼亦水灵灵的眼眸扑闪了一下:“嗯,我不怕。”她又道:“那你要听你公子的话,送我回去吗?”

    侍从觉得眼前这小小的姑娘好生俏丽,满口答应:“自然要送了。”

    “你家公子人真好,不仅亲自查案,连小事都这么贴心。”

    听着这与苏长铭毫不沾边的夸赞话,侍从不愿了:“我家那公子可没你想得这么好,他……”侍从说着,自知失言,连忙闭上了嘴。

    琼亦问:“他什么呀?”

    侍从不愿意说。

    琼亦佯嗔道:“你这人,话到一半不说完,我可生气不理你了!”说罢快步往前走。

    这一通不轻不重的撒娇下来,料是侍从扛不住的,他加快步子追上:“我说我说,陆姑娘你走慢些,我们公子,他……他最喜欢你这种单纯善良的小姑娘,你可别被他骗了!”

    “真的吗?”琼亦抿着红唇:“你不会是在骗我,让我觉得你这人更好些吧?”

    “我没骗你。真的!”

    “这样说,那他真是派你来送我回去的?”

    侍从察觉到一丝异样,他感觉琼亦似乎在套自己的话,可是大脑发热,嘴硬道:“是,是啊!他,想骗你,才对你好……”

    “那他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叫你送我呢?他若是要讨我喜欢,这样肯定更好吧?”

    侍从觉得自己要编不下去了:“因为,因为……我们公子深知,对一个人好,要潜心做事,展现在对方很难觉察的细节上……”

    琼亦乐了:“所以他派你来跟踪我?”

    “对。”侍从道,又连忙改口:“不,不对!我们公子……”

    琼亦大笑,琅琅戛玉似的笑声让侍从一下子愣在原地,她捧腹笑道:“敢情你家公子加上你,才能凑齐一整个脑子呢!”

    “你回去对他说,我就在学府等他,有什么消息只管送来就是!”

    侍从反应过来她在笑些什么的时候,听到后一句话,又顿时陷入了迷茫:她不是看穿了我家公子的计谋吗?为什么又说要等他?

    琼亦笑的是苏长铭下了一步废棋,吃力不讨好,自己反将一军,足以迷惑他视线。

    她想,目前还不知卫莹父亲到底是谁撞死的,苏长铭只是遮掩,到底是不是他还需要求证。既然他不仅想瞒下此事,还冲着我来,贪心致死,处处漏洞,我还需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