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格安出事了。”
虞弗笙皱起眉头。
“鲍勃杀了海斯和罗瓦,成为白手套新的首领,库利也死了,马奎恩接了他的班,变故发生的很快,平息的也很快,这个鲍勃我一直小瞧了他,没想到他真有两把刷子。”
虞弗笙沉吟道:“鲍勃背后的人是谁?”
韩立为虞弗笙的洞察力而惊心,果然能坐上这个位子心机谋略不是普通人能及。
“鲍勃的背后确实有人,但我们在格安的线人等级不够,无法得到更多消息。”
“鲍勃……白手套……海斯、库利……为什么是这个时间?”
韩立一脸疑惑:“先生您在说什么?”
虞弗笙沉浸在思绪中,忽然起身,“去疗养院。”
韩立愣了愣,反应过来立马吩咐司机去提车。
寒山疗养院是一家私人高端疗养院,入住的每一个人都将拥有一个大院子,从山脚往山上次第排列,坐落在山顶的疗养院等级最高,条件最好。
虞逸鑫就住在山顶的疗养院里。
这里空气清新,环境幽静,最适宜病人休养。
虞弗笙踏进院子里,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树下的轮椅里,双目痴呆,嘴角流涎水,犹如木偶般麻木痴然。
一名穿着医护人员制服的女子走了过来,蹲下身拿着手帕耐心细致的给老人擦去嘴角的涎水。
老头忽然嘿嘿一笑:“兰儿……兰儿……。”他口中含糊不清的念着一个名字,伸手去抓女子的头发。
女子强颜欢笑:“老先生,外面风大,我们回去吧。”
她要起身时,老人却不松手,扯着女子的长发,一张遍布皱纹的脸上是如同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兰儿……兰儿……。”
这种诡异的反差莫名令人心惊。
女子终于忍不住拍开老人的手,语气忍不住加重了几许:“你够了,有完没完。”
老人脸上又露出委屈的表情,嘴巴一瘪,就像小孩一样的哭了起来。
女子烦躁的吼道:“别哭了……。”
“你在干什么?”背后响起一道冷酷的声音。
女子浑身一颤,僵硬着转身,看到站在院门口的男人,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下意识跪在了地上。
“虞……虞先生,对不起,我错了……。”
男子注视着她的眼神阴冷无比,女子浑身抖如筛糠,伏跪在地,奴颜卑膝。
韩立吩咐保镖把女子带下去,他则关上小院的门,给院长打电话追责,并重新物色新的医护人员。
小院重新归于寂静。
老头望着虞弗笙,嘿嘿傻笑。
虞弗笙抬步走过去,蹲下身望着眼前的老人:“爸,您还记得我吗?”
他记忆中的父亲,聪明、沉稳、冷静,无论什么事都能做的很好,从爷爷手中接过家族振兴的重棒,他也确实做的很好,将虞家带上一个新的高度。
可一切在母亲去世的那年改变了。
虽然外人看着父亲似乎很平静、妻子的去世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可在那平静之下,酝酿着狂风暴雨。
渐渐的他变的脾气暴躁,经常性的重复语言,记忆力减退,有时候又会很长时间不说话。
虞弗笙意识到不对劲,带着他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晴天霹雳。
他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
没有家族史,没有不良生活习惯,基因检测也没问题,医生给出的回答,是精神受到刺激引起的中枢神经系统病变,逐渐进行性脑部疾病的智能障碍综合征。
通俗点说,因为外部的精神刺激,引起的神经病变,发展成了老年痴呆。
这种诱因医学上概率非常非常小,但被虞逸鑫遇到了。
病情恶化的很快,不久他便失语、生活无法自理,口中会经常喊着“兰儿、兰儿。”
兰儿是他母亲的闺名。
引起他神经病变的外部刺激,是他母亲的去世。
虞弗笙很多年都想不明白,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感情就不好,经常吵架,他以为父亲对母亲没有多少感情,只是遵长辈之命结婚生子完成使命而已,他将所有的重心都投入到了事业上。
母亲在婚姻中不幸,被祖母磋磨时,父亲没有为母亲说过一句话,任凭母亲鲜花一般美好的人在婚姻中枯萎,直至凋谢死去。
母亲大限将至之时,父亲甚至在开会,祖母怕影响父亲的事业,不让打电话通知。
父亲开完会赶回来时,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父亲很平静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就那样坐了一夜。
清晨时,他从灵堂回来,看到父亲身上沾满了晨雾,一双被雾气氤氲的眼睛里,弥漫着浓重的悲伤。
他惊讶的发现,一夜之间,父亲生了许多白发,竟似苍老了许多。
母亲下葬,父亲没有去。
所有人都以为父亲薄情。
祖母已物色好名媛,作为父亲的继妻人选,连婚礼的日期都安排好了。
父亲一贯孝顺,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听从安排,毕竟当初和母亲结婚,也是祖母的安排。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拒绝了祖母,任凭祖母如何气急跳脚,他都不为所动。
“我这一生,只会有兰儿一个妻子,母亲,您掌控了我一辈子,也磋磨了兰儿一辈子,现在她死了,您能不能放过我们。”
“你这个逆子,她已经死了,你还要消沉到几时,早日结婚才是正事,那个女人我当初就不该选中她,以为她出身书香门第性子会好些,谁知道也是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总是跟我作对不说,死了还要勾着你的魂,我就该找法师把她镇压住,别总出来祸害人。”
他站在门外,听着里边的争吵声,内心一片荒凉。
“母亲!”虞逸鑫愤怒的大喊道:“那是我的妻子啊,给我生儿育女的妻子,您竟然把对付桑紫茗的手段用到她身上,您太可怕了。”
“她勾走了你的魂,她就应该是这个下场,呵呵。”老太婆阴桀桀的笑声分外瘆人。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好妻子背地里都干了什么,她给那两夫妻通风报信,试图救他们离开,她还得知了你对沈家干的好事,要下毒毒死你。”
一包毒药扔到虞逸鑫脚边。
虞逸鑫愣愣的站在那里,看到丢到脚边的毒药,下意识摇了摇头:“不……不可能。”
“你的枕边人要毒死你,你还念着她想着她,你傻不傻?这种背德离心的媳妇死了就死了,母亲给你挑选更好的妻子。”
“不、她不会害我的……。”
虞逸鑫猛然抬头望着眼前的老妇人:“这包毒药是您准备的。”
肯定的语气。
老太婆眯了眯眼,“别再执迷不悟了。”
“执迷不悟的是您。”虞逸鑫精神濒临崩溃,全身每一根暴涨的青筋都在昭示着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我问过叶医生,兰儿虽然生阿策时伤了身体,可好好养一养,身体不会有什么大碍,她的病情为什么恶化那么快,是您,在给她的药里加了东西,是您害死了兰儿。”
老太婆高高坐着,没有丝毫被戳破的羞窘,反而微微一笑:“你果真是我的好儿子,这么快就发现了问题。”
“为什么?”
“因为她不听话,因为她要救那对老夫妻,因为她在外边替桑紫茗说话,她知不知道自己是虞家的媳妇,既然认不清自己的身份,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桑紫茗已经死了,桑家钉在耻辱柱上再也翻不了身,大哥和大嫂一残一瞎,他们再也成不了气候,我甚至按照您的吩咐处理掉了沈家,绝了他们的后路,您为什么还不能放下,偏要纠结那些过去的人和事。”
虞逸鑫深吸口气,目中掠过一抹幽怨:“就算您成为了虞家的老夫人,可您一辈子都要活在桑紫茗的阴影下,父亲虽然毁掉了桑家,可他至死都对桑紫茗念念不忘,您呢,只不过是他用来刺激桑紫茗的工具人,看,您活的多可悲啊,只能通过控制子女来达到掌控的**,您这一生,都只是个笑话。”
梅绿歌老脸铁青:“虞逸鑫,你给我闭嘴,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竟然有脸指责我,不是我,你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势吗?虞弗篱的火灾、虞逸森实验室的爆炸,沈家的覆灭这些难道都没有你的手笔吗?难道不是你活在虞逸森的阴影下,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果然不愧是亲母子,永远知道说什么话能直戳对方心窝子,疼痛加倍。
虞逸鑫冷笑一声:“我是嫉妒大哥的优秀,嫉妒父亲对大哥的在意,我敢承认,您敢吗?您只能在背地里做些偷偷摸摸的龌龊事,做法镇压灵魂,真是可笑,您不还是夜夜噩梦缠身,早晚您会遭报应的。”
说完苦涩一笑:“我也会遭报应的。”
“虞逸鑫,你真是反了天了,那个女人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虞逸鑫喃喃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是我对不起她……。”
再抬头时,眼中只有一片决然:“母亲,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您生我养我,而我也尽力回报于您,您知道我拿您没有办法,所以您仗着身份肆无忌惮,可是以后不会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高坐的老妇人,唇边扯出一抹嘲讽:“在兰儿死的那刻,您我之间母子恩情已绝,此生不复相见。”
话落转身决然而去。
虞弗笙回忆着那天,父亲走出祖母的院子,再没有回过头。
房中祖母气的摔了手边茶杯:“逆子,你最好说到做到。”
她以为只是逆子的气话,谁承想一语成谶,虞逸鑫很快病发,谁都不记得了,唯独只记得兰儿。
祖母得知后,又气又怒,把母亲又骂了一遍,从此不再管父亲,就当没了这个儿子,她也果真说到做到,从此没有再提过父亲一句。
“嘿嘿,兰儿,兰儿……。”
虞逸鑫笑的如同天真的孩童,浑浊的双目中是全然的痴迷。
虞弗笙鼻子发酸,吸了吸鼻子,“爸,祖母也病了,如果她就这样死了,是不是也挺好,她这一辈子,活的够本了。”
“可是她还不能死,我还没有得到桑家宝藏的下落,所以祖母必须活着。”
“我是不是个不孝顺的儿子。”
“爸,当年沈家的灭亡与您有关,如今格安忽然变乱,是否跟当年之事息息相关?”
“阿策又闯祸了,他被祖母骄纵的不知天高地厚,我总怕有一天他会闯出更大的祸来。”
“我最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一张编织的大网正在将我将虞家笼罩。”
“爸,我很累也很迷茫,您能不能给我指点一个方向……。”
山顶的风轻轻吹过,树影婆娑,男人充满疲惫和迷茫的温声细语在小院中絮絮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