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良清清楚楚记得,那是个六十多岁的男病人,来医馆看胃病。
他给开了药,当时医馆抓药的人不少,药童分身乏术,是他亲自抓的药。
药方是经过检验的,对治胃病效果很好。
但是没想到几天后,病人家属就背着病人的尸体大闹医馆,骂他庸医害人。
成林检查了药渣和剩下的一包药,发现其中应该有一味紫石英,但是药包里并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大量蓝矾。
蓝矾内服后会刺激胃壁神经,引起反射性呕吐,大量服用,会导致硫酸铜中毒。
病人家属说,病人最开始服用药的时候,就喊着药有股怪味,有农药味。
喝完药出现呕吐,全身发颤,出冷汗,小便失禁,呼吸困难的症状,但是出于对姜氏医馆的信任,他们以为这是正常反应。
结果还是连续喝了几天,结果这一喝,直接把人给喝没了。
病人家属后悔至极,当即背着病人尸体,来医馆让姜良给个说法。
紫石英和蓝矾都是一种不规则晶体,一个颜色偏紫,一个颜色偏蓝,在药柜里也是区分开的。
姜良一不是色盲,二不是文盲,又有多年从医经验,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我当时明明记得我抓的是紫石英,但是最后药包里却变成了蓝矾。那个年代不发达,又没有监控,出了事只能自己认栽。”
在最初的几年,姜良甚至都被说服了,以为真是自己抓错了药,害死了人,内心煎熬,辗转反侧,整夜整夜失眠。
甚至有一段时间,都不敢碰药材,不敢动针,不敢看医书,甚至想放弃当医生。
还是小小的姜淑兰不断劝慰,带着病患堵在他门前,看着病人痛苦的模样,他才重新打起精神。
姜宝儿听着他的叙述,秀眉紧蹙,手指抵着下巴,在书房里转悠来转悠去。
“外公,你确定记忆没出错吗?”
姜良苦笑:“记忆会出错,但是习惯不会出错。那副药我抓过很多次,几乎形成了肌肉记忆。再说,这两味药在外形上确实有些相似,我们担心医馆里有眼神不好,粗心的药童抓错药,特意做了隔开。”
“我如果连这么低级的错误都会犯,那就不用在中医界混了。”
但是很可惜,当年没有监控,没有证据,他再怎么解释,都没人听,有的只是落井下石。
这个罪名不是他的,面对尸体,他也必须背了,而且一背就是几十年。
于情于理,姜宝儿对自己外公都有自信,自信他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人为陷害!
而这个最先发现问题的成林,就有重大嫌疑了。
在外公的描述中,这个人十分机灵,并且十分尊敬崇拜他这个大师兄。
那为什么会在那个闹事的场合,毫不犹豫指出药渣有问题。
这和他机灵的人设不符啊。
姜宝儿想,如果自己是他,发现了问题后,在情理上会第一时间和姜良联系,确认是不是他抓错药。
如果不是,那就积极调查证据,帮大师兄洗脱罪名。
而不是当着病人家属的面指出药有问题,一下子把事情闹大,把姜良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姜宝儿分析完,姜良沉默了。
他表情变幻,神色复杂,良久,才纠结道:“他性子直,那时候年龄也小,可能……”
“外公,你刚刚还说我偏袒宝儿,你现在也在下意识为成林找借口。”楚云寒突然开口,直接指出了姜良的心中所想。
他又问道:“成林那时候多大了?”
姜良抿了抿唇:“23岁,成林18岁拜入姜氏医馆,跟着我父亲学医5年了。”
“23岁,不小了。”楚云寒声音意味深长:“这资料后面有成林的生平,他出生在一个孩子很多的家庭,从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18岁从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得到了拜师学医的机会。”
他说着,轻笑了一声:“我不认为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并脱颖而出的孩子,会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
姜宝儿扒拉着楚云寒的手臂,摸着上面微鼓的青筋,插了一句嘴:“他现在是中医协会的副会长,十年前就是了。心直口快,没心眼的人,能升这么快?”
姜良再一次沉默了,对小师弟的滤镜碎了一地。
被两人这么一提醒,他再次回忆自己离开a市前后的情景,突然觉得成林表演地太刻意,有点假了。
见他表情古怪,姜宝儿和楚云寒对视了一眼,继续趁热打铁。
“外公,当年外曾祖父的寿宴上,成林到底说了什么?”